中国股市发展至今已22载,而财务欺诈、内幕交易、权钱交易依然大行其道。究其根本,IPO审批制可谓乱象之源,对此社会已有共识。
IPO审批制的危害大致可以罗列如下:(1)扭曲IPO供求关系,导致市盈率长期处于高位的堰塞湖,破坏证券市场优化资源配置的功能。(2)高市盈率创造了巨大套利空间,也刺激了上市公司造假冲动;(3)IPO审批制把上市融资变成了少数人的特权,成为腐败的温床;(4)证监会把审批作为主业,导致监管职能严重边缘化,可谓本末倒置。
在这样的市场中,公司忙于融资、套现,没有长期成长的动力,投资者行为(甚至包括基金等机构投资者)严重短期化,年换手率一直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一家上市公司(600137)居然在15年内更名12次,这样“雷人”的记录可谓中国股市的耻辱。各级政府也是乱象的推波助澜者,屡屡通过税收优惠、补贴、重组,创造出股市众多的“不死鸟”(例如“京东方”)。被寄望成为“中国的纳斯达克”的创业板,最终证明成了“业绩变脸板”。
市场派学者型官员郭树清出任证监会主席后,平均每四天推出一项新政策。但是“IPO不审行不行”最终被证明仅仅是一问而已;被寄予厚望的新退市政策,也因为遭遇反对而草草收场。可以说,“郭树清新政”已经败下阵来,中国股市依旧未能走出“低水平重复”。
尽管IPO审批制的弊端已有共识,但要废除这一制度却是相当艰难。虽然从2000年开始,中国的证券发行制度由审批制改为“核准制”,但其实换汤不换药,核准制不过是穿了个“马甲”的审批制而已。
从IPO审批制到注册制的转变,需要面对一个阻力、一个恐惧。
所谓阻力,当然是指既得利益集团。通过PE腐败等方式寻租,不仅收益快、获利惊人,而且非常隐蔽,可谓理想的寻租场所。在中国,很少有哪项权力能够与IPO审批权相媲美。上市已经变成“范进中举”式的暴利机会。高西庆早在1996年就预言:“让证监会放弃审批权,对一个从计划经济脱胎的体系而言,无疑需要一场灵魂深处的革命。”2013年1月《财新网》在“发审的秘密”专题报道中,已经充分揭示了IPO寻租的利益链条,证监会不应继续保持沉默,应该展现“关公刮骨疗毒”的勇气。
所谓恐惧,即所谓“审批之下还这么多公司造假,如果不审批岂非更乱?”这种论调其实在逻辑上讲不通:(1)审批制导致IPO供求关系扭曲,进而创造了造假激励,因此审批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问题的制造者;(2)证监会在审批制下,既无能力也无动力去识别造假者。回顾中国证券市场历史,造假者被识破的情况主要包括:自我暴露、媒体发掘、公众举报。而靠证监会发审委识别造假,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3)在审批制下,寻租的巨大诱惑,使得审批制往往成为造假者的保护伞和遮羞布;(4)注册制并非纵容造假者,相反,注册制关注的是信息的强制性充分披露,只要信息披露充分,保障媒体的报道权利,鼓励公众举报,相信那些造假者将无处遁形,这才是打击造假的正途;(5)废除审批制,证监会才能回归其监管主业,严惩那些造假者,通过强大的震慑作用吓阻造假者。
因此,中国股市的问题看似复杂,其实简单,只要八个字就可以使中国股市获得新生:放弃审批、严厉监管。
这样的改革,当然会有阵痛。放弃审批制,上市企业数量增加,短期内股市下跌在所难免。但是要记住两点:第一,这种下跌只是回归合理价值而已。第二,只有供求关系合理化了,中国股市才能逐渐地摆脱低水平重复,走上价值创造的正规。因此,放弃审批制,短期利空,长则利好。
这样的改革,当然有风险。不可否认,中国的执法环境还很不理想,类似云南绿大地的案件提醒我们法治缺失带来的危害。但我们必须知道,法治不完善是个给定的现状。在弥补法治不完善的漏洞方面,媒体发掘和公众举报比证监会的审批要有效得多。因此,只要允许充分的媒体监督,放弃审批制就不会使股市变得更糟。
因此,放弃审批制,转向注册制,这不仅是中国股市获得新生的唯一出路,而且并非像某些人担心的那样会带来巨大风险。只要政治家决心不再让股市成为权贵寻租的乐园,具有充分的改革诚意、敢于抓坏人的政治勇气,愿意引入充分的舆论监督,实现从审批制到注册制的“惊险一跃”,其实将并不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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