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从尼克松手里得到了什么？

2011-12-15 13:00 作者:颜昌海

毛泽东刚执掌大陆政权时，为了让斯大林放心地帮他建设军事大国，他没有同美国建立外交关系。斯大林死后毛泽东希望建交了，但由于朝鲜战争，美国不愿理睬他。虽然中美两国开始了大使级谈判，但整个关系仍处在冻结状态。毛泽东选择了剑拔弩张的反美姿态，把反美作为“毛泽东思想”的标记。

1969年，新上任的美国总统尼克松为了抗衡苏联，结束越战，公开表示有意与中国大陆官方改善关系。毛泽东没有接话，因为跟美国和解会使他的“反帝领袖”形象受到损害。1970年“5.20”反美声明石沉大海后，毛泽东才决定主动邀请尼克松来中国大陆。但毛泽东并非要同美国和好，而是想向全世界显示尼克松有求于他，找上门来，自己则代表世界反帝力量和美国对谈。于是，1970年11月，周恩来通过跟中美双方关系都不错的罗马尼亚发出讯息，说欢迎尼克松来北京。这个邀请于1971年1月11日抵达白宫。尼克松在上面批道：“我们不能表现得太积极”。基辛格后来说，他1月29日覆信时，“没有提总统访问的事”，“现在还谈不到这一步，谈这事可能引起麻烦”。

毛泽东继续等待机会。1971年3月21日，中国大陆乒乓球队到日本参加世界锦标赛。这是文革以来首次出国的体育团体之一，由毛泽东亲自批准。为了不显得离奇，球员们经特许不必挥舞《毛主席语录》小红书。但严格规定：不和美国队员握手，不与美国人主动交谈。4月4日那天，美国球员科恩偶然上了中国大陆代表团的大巴士，世界冠军庄则栋看见大家都用不安、怀疑、冷漠的眼光注视着他，车上没有一个中国人和他说话搭讪，便走过去同他说了几句话。这两名运动员握手的照片登时成了日本报纸的头条新闻。当毛泽东的护士兼助手吴旭君把登在《参考》上的这条消息念给毛泽东听时，毛泽东眼睛一亮，笑着赞许说：“这个庄则栋，不但球打得好，还会办外交。”

这时，美国球队表示希望访华，中国大陆外交部按照既定政策决定不邀请。毛泽东批准了外交部的报告。但毛泽东显然对自己的决定不满意，整天都心事重重。那天晚上11点多钟，他先吃了安眠药，再由吴旭君陪同吃晚饭。毛泽东的习惯是同身边一两个工作人员一道吃饭，晚饭前吃安眠药，吃完就睡觉。毛泽东的安眠药药力极强，有时他吃着饭就发作了，一头栽在桌子上，工作人员需要从他嘴里把没咽下去的饭菜掏出来。为此毛泽东晚饭不吃鱼，怕鱼刺。吴旭君回忆道：

吃完饭时，由于安眠药的作用，他已经困极了，趴在桌子上似乎要昏昏入睡了。但他突然说话，嘟嘟哝哝的，我听了半天才听清他要让我给外交部的王海容打电话，声音低沉而含糊地说：“邀请美国队访华。”……我一下子楞了。我想，这跟白天退走的批件意思正相反呀！毛泽东平时曾交代过，他“吃过安眠药以后讲的话不算数”。现在他说的算不算数呢？我当时很为难。过了一小会儿，毛泽东抬起头来使劲睁开眼睛对我说：“小吴，你还坐在那襄吃呀，我让你办的事你怎么不去办？”

毛泽东平时一般都叫我“护士长”，只有谈正经事或十分严肃时才叫我“小吴”。我故意大声地问：“主席，你刚才和我说什么呀？我尽顾吃饭了，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于是，毛泽东又一宇一句、断断续续、慢慢吞吞地把刚才讲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都吃过安眠药了，你说的话算数吗？”我急着追问。

毛泽东向我一挥手说：“算！赶快办，要来不及了。”

毛泽东一直硬撑著等吴办妥了这件事才安然睡去。

毛泽东的这一决策在西方造成了轰动性的效应。中美敌对多年，破天荒突然邀请美国团体，而且请的是体育团体，人人都感兴趣。美国人来了以后，周恩来使出浑身解数，让他们感到“令人眩目的欢迎”(基辛格的话)。美国报纸天天充满兴奋激动的报道。一位评论员写道：“尼克松目瞪口呆地眼看着这条新闻从体育版跃上头版。”毛泽东就这样制造了诱惑尼克松访华的环境。在这样的舆论气氛中访华，对尼克松在政治上有百利而无一弊，尤其是第二年就要大选。周恩来不失时机地在4月21日再邀尼克松访华，尼克松马上在29日表示同意。

据基辛格说：“尼克松简直兴奋得不能自己，甚至想不先派打前站的去中国，生怕这会减少他访问的光彩。”

毛泽东不仅钓来了尼克松，还钓来了喜出望外的见面礼。基辛格7月秘密来华为尼克松访问铺路时，主动提出，要是尼克松1972年再度当选总统，就在1975年1月之前承认北京，全面接受北京的条件，把台湾一脚踢开。尽管美国跟台湾有共同防御条约，周恩来对基辛格说起台湾来好像这个岛子已经正北京的口袋里了。基辛格只做了个软弱无力的姿态：“我们希望台湾问题能和平解决。”他没有要周恩来答应不使用武力。基辛格这次访华的档案，直到2002年才解密。在这之前他写的回忆录里，基辛格声称那一行“只是略略提到台湾问题”。档案解密后问起他时，他承认：“我那样说是非常不幸的，我很后悔。”尼克松还提出帮中国大陆官方马上进入联合国。基辛格说：“你们现在就可以占据中国席位，总统要我先跟你们讨论这个问题，我们然后再决定公开的政策。”

基辛格的礼品盒里装的不止这些。他提出要把美国同苏联打交道的内容都报告中国大陆政府，说：“你们想知道我们跟苏联谈些什么，我们就告诉你们什么，特别是限制战略武器的谈判。”几个月后，基辛格对中国大陆使者说：“我们告诉你们我们跟苏联人谈些什么，可是不告诉苏联人我们跟你们谈些什么。”美国副总统洛克菲勒在听到美国告诉了中国大陆官方什么情报时，简直“惊呆了”。情报之一是苏联军队集结中国大陆边境的情况。

在印度支那问题上，基辛格做出两项重大承诺。一是12个月内撤出所有美国军队，二是抛弃南越政权。他说：“一旦和平到来，我们将在一万英里之外，河内仍在越南。”意思是，越南将是越共的天下。基辛格甚至主动许诺在尼克松的下一任期内把“大部分”乃至全部美国军队，撤出南朝鲜，对共产国家是否会再度入侵南朝鲜只字不提。

这些见面礼是不要回报的。基辛格强调说他不要求中共停止援越，连希望毛泽东政权少骂点美国也没提。从会谈纪要可以看出，周恩来用的是对敌的口气：“你应当回答这个问题”，“你必须答复那个问题”，“你们的压迫，你们的颠覆，你们的干涉”。基辛格不但不为美国辩护，连周恩来说的中共“因为是共产主义国家，所以不会侵略别国”这样一个可笑的逻辑也接受了。而基辛格在跟越共谈判时，对方稍微提了提美国政府的不是，基辛格一口给他顶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代表的是这个星球上最暴戾的政权之一。”可是周恩来说美国在越南“残酷”时，基辛格没问一句“你们对自己的人民呢？”，对周恩来的声讨，基辛格的事后感觉是“非常动人”。

第一天谈判完，毛泽东一听汇报，自大心理立刻膨胀起来。他对外交官们大剌剌地说美国是“猴子变人还没变过来，还留着尾巴”，“它已不是猴子，是猿，尾巴不长。”“这是进化嘛！”周恩来呢，形容尼克松是“梳妆打扮，送上门来”。毛泽东看出，他可以从尼克松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无须付出代价，既用不着收敛暴政，也没必要降低反美调子。

基辛格秘密来访之后，尼克松即将访华的消息向全世界公开了。1971年10月，基辛格再度来华为总统做准备。那正是联合国每年一度辩论中共席位之时。美国是台湾的主要保护人，国家安全顾问自己都在北京，等于为中国大陆官方开了绿灯。10月25日，北京取代台北进入联合国，接管安理会的否决权。这时距林彪出逃刚一个月，毛泽东还沉陷在沮丧之中。进入联合国和尼克松来访这两桩大事驱散了阴霾，使毛泽东情绪高涨。对着聚集在他周围的外交官们，他又说又笑，兴致勃勃地一连讲了近3个小时。他拿起联合国提案表决表，一边指，一边说：“英国、法国、荷兰、比利时、加拿大、意大利，都当了红卫兵……”。

毛泽东当即指示去联合国的代表团，继续把美国当作头号敌人谴责：“要旗帜鲜明”，“要点他们的名，不点不行”。毛泽东以反美领袖的姿态登上世界讲坛的一天到了。

尼克松到来的9天前，毛泽东突然休克，差一点死去。尼克松就要来了，这给了他迅速恢复的精神激励。他那时身体肿胀，特别做了新衣新鞋。因为治病需要大量的医疗设备，这时毛泽东睡在建在游泳池之上的大会客厅里。要在这里见尼克松了，医疗设备被挪到大厅一角，连床在内用屏风隔开。会客厅四壁都是书架，摆满了旧书，使美国人为毛泽东的学识赞叹不止。

尼克松到达的那天早上，毛泽东急不可耐地不断询问美国总统到了哪里。听说尼克松到了钓鱼台住地，毛泽东马上要见他，一刻也不愿意等。尼克松正准备淋浴，据基辛格说，周恩来“有点不耐烦”地催促他上路。在这场一共65分钟的会见中，尼克松努力要跟毛泽东讨论世界大事，而毛泽东总是把话题扯开，顾左右而言他。毛泽东不想有把柄落在美国人手上。

为了严密控制会谈纪录，中方拒绝美国翻译在场。对这一违背外交惯例的要求，尼克松未表示异议就接受了。当尼克松建议讨论“台湾、越南、朝鲜这类当今大事”时，毛泽东不屑地说：“这些问题不是在我这里谈的问题，这些问题应该同周恩来总理去谈。这些麻烦事我不想管。”“我可不可以建议你少听点汇报？”当尼克松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谈“找到共同点来建立一个世界结构”时，毛泽东答也不答，转头问周恩来：“现在几点了？”接着说：“谈到这里差不多了吧？”

毛泽东特别注意不说赞赏尼克松的话。尼克松、基辛格一个劲地奉承他，比如尼克松说：“主席的著作推动了一个民族，改变了世界。”毛泽东只以居高临下的口气说过尼克松一句好话：“你的《六次危机》写得不错。”尼克松又说：“我读过主席的诗词和讲话，我知道主席是个哲学家。”毛泽东没理他，反而把话题扯到基辛格身上。

毛泽东：他不是个哲学博士吗？

尼：他是个大脑博士。

毛泽东：今天叫他来当主讲人怎么样？

尼克松讲话时，毛泽东不时打断他，说：“我们两人不能垄断整出戏嘛，不让基辛格博士发言是不行的。”等到基辛格加入进来，毛泽东又并没有真要听他的意见，而是在跟基辛格瞎扯，谈什么“用漂亮姑娘做掩护”。

毛泽东对尼克松的无礼，是对美国总统的试探。毛泽东得出结论：跟尼克松打交道可以得寸进尺。访华结束时中美要发一个联合公报，毛泽东要在公报里谴责美国。他对他的外交官说：“他们不是讲什么和平、安全、不谋求霸权吗？我们就要讲革命，讲解放全世界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人民”。公报于是采取了一个独特的方式：“各说各的”。中方的是火药味十足的不点名的反美宣传，而美国方面只有一句不痛不痒的影射中共的话，说美国支持“个人自由”。毛泽东政权对人民的压制美国人不是看不见，随同尼克松来访的政治评论家巴克列就发现不管美国人走到哪里，一个老百姓也见不到。他问大陆官员：“你们的人民都到哪儿去了？”官员答道：“人民？什么人民？”巴克列反唇相讥说：“中华人民共和国里面的人民！”

毛泽东虽然谨慎地要保持反美旗手的形象，还是受到从前盟友们的攻击。最激烈的是阿尔巴尼亚，霍查给毛泽东写了封长达19页的信，称毛泽东跟美国来往是“肮脏事”。毛泽东再愤怒，也不能跟他翻脸。阿国虽小，毕竟是毛泽东从苏联阵营拉出的唯一东欧国家。为了堵霍查的嘴，毛泽东只有多给钱。

最令毛泽东头疼的还是越共。基辛格第一次访华前脚走，后脚周恩来就作为安抚使节去了河内。越共领导人疑心毛泽东要用他们跟美国做交易，给了周恩来好一顿教训。黎笋说：“越南是我们的国家，你们没有权利跟美国讨论越南问题。”尼克松访华后，周恩来再去河内。西哈努克亲王这时也在那里，他因尼克松的到来而愤然离开北京。西哈努克描绘刚跟越共领导人谈判完的周恩来，说，周恩来“看上去疲惫不堪，还在为他的北越‘同志’指责他的那些话气得不知所措，跟他通常的样子判若两人。”为了继续拉住越共，毛泽东别无他法，也只有像对阿尔巴尼亚一样多给钱。大陆官方援越款项从1971年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最高峰是1974年。对这些国际“盟友”的贿赂，等于对中国大陆老百姓的加剧掠夺。

受贿的还不只是盟友。尼克松访华后，随著越来越多的国家承认中国大陆，中国大陆官方向越来越多的国家提供经济援助。1970年之前，受援国是31个，之后突增到66个。人口只有30万的欧洲国家马尔他，生活水准远远高过中国大陆，居然1974年4月一次就从中国大陆官方拿到2500万美元的援助。以什么做交换呢？马尔他总理明托夫回国时佩戴着一枚毛泽东像章。1971到1975年间，大陆官方平均每年外援占国家财政总支出的5.88，全世界绝无仅有。而当时中国大陆大多人在挨饿。对毛泽东的老根据地陕北一带的农民来说，1973到1976年——尼克松访华后到毛泽东去世的几年——是除了大饥荒外最饥饿的日子。

人们常说尼克松访华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但实际上，只有少数几个西方人能进来，中国大陆老百姓出不去，祖国依然像个铁桶般的监狱。沾尼克松光的中国大陆人微乎其微——这些享有特权的人，有的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后送到西方去学语言，有的辗转看到几本刚翻译的外文书，包括尼克松的《六次危机》，有的在严密监视下见见来访的海外亲戚。未经许可跟外国人交谈可能招来大祸。毛泽东的控制措施严厉到什么程度，可以从尼克松访华期间一件“小事”看出。总统要去上海一天，那正值春节，成千上万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回沪探亲。为了预防不测，他们被全部勒令返回农村。

尼克松访华的受益者是毛泽东和他的政权。尼克松为了自身的利益，为了大选，在西方给毛泽东正名。尼克松大谈毛泽东等人“对事业的忠诚”，基辛格称他们为“清教徒式的、保持了革命纯洁性的一组人”，说“他们将在道德上向我们提出挑战”。尼克松部下说：“在毛泽东的领导下，中国人民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尼克松最喜欢的福音派传教士格兰姆也赞美毛泽东的“美德”。毛泽东一跃而在西方主流社会成了诱惑力十足的人物。

好奇的全球政要纷纷前来见毛泽东。墨西哥总统埃切维利亚去和毛泽东会面时，随行人员争着要跟他去，都快打起来了。政要们事先不知道能否见到毛泽东，到了中国大陆，得随时听从召唤。毛泽东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什么时候召唤。政要们哪怕饭吃到一半也得放下饭碗。澳大利亚大使说，尽管他的尿快憋不住了也不敢上厕所，怕召唤突然来了他被丢下。日本首相田中倒是上了厕所——是在毛泽东的住处。毛泽东陪他到厕所门口，并站在那里等他。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其实并没有要求见毛泽东，正开着会，周恩来突如其来地宣布休会，催他起身，又不告诉他是去见毛泽东。

毛泽东在西方政要面前毫无顾忌地宣扬专制独裁。他对法国总统蓬皮杜说：“拿破仑的办法最好，解散国会，谁治理国家由他来指定。”英国前首相希思对毛泽东说他很吃惊，怎么天安门广场上还有斯大林的像，斯大林杀了数百万人。毛泽东一摆手表示杀人不算什么，说：“他是个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嘛。”澳大利亚总理惠特拉姆对毛泽东提出的一个关于达尔文的问题，未能圆满答复，事后学著毛泽东的语言给毛泽东写信说，他要做“自我批评”。到1997年了，世人对毛泽东已有相当了解了，基辛格还称毛泽东为“哲学家”，声称毛泽东的目标是“追求平等”。……毛泽东喜欢接见外国政要，见他们一直见到临终。身体糟到透不过气来，就在旁边小桌上的报纸或书底下，放一根输氧管，静静地往他喷氧气。接见，意味着他在世界舞台上继续放光。

尼克松的来访给毛泽东打开一道门，使他感到有可能从美国得到些先进军事技术和设备。他对朝鲜的金日成直言不讳地说：“搞这些关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发达技术。”

要达到这个目的，毛泽东非得让美国把他看作盟友才行。可是做盟友跟他一向摆出的反美姿态反差太大，怎么才能让美国人接受呢？毛泽东的策略是竭力渲染“苏联威胁”，让美国人感觉，毛泽东认为苏联入侵中国已迫在眉睫，不得不和美国联盟。从基辛格第一次访华，毛泽东就开始吹风，到基辛格1973年2月来时，毛泽东干脆直接提出建立联盟。毛泽东对基辛格说：“我们应当搞一条横线——美国、日本，中国、巴基斯坦、伊朗、土耳其和欧洲。”这些国家除中共之外都是美国的盟友。据基辛格记载：周恩来“呼吁我们牵头组织一个反苏联盟”，中方希望这个联盟“由美国领导”。基辛格果然中计，在给尼克松的汇报里说：“苏联问题成了我们全部谈话的中心”。“中苏冲突是不可能消除的，中共光靠自己的能力无法与苏联对抗。”基辛格对他小圈子里的人说：“什么25年双方的误解啊，这都是瞎话。中国人要的是打起仗来我们帮他。”基辛格向中方担保：“我们会把对中国的入侵看作是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威胁。”

“狼来了”——毛泽东的计谋成功了。夸张“苏联威胁”，为的是骗取美国的宝贝。这一手法在毛泽东不是什么新鲜事。1954、1958年，他两次掀起台湾海峡危机，利用美国扔原子弹的威胁，从赫鲁晓夫那里获取使中共核武器工业起步和发展的关键性援助。为了让美国人相信他们真可能与中国大陆官方结盟，毛泽东给他们提供了另一个理由，即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越共。基辛格带著这样的印象离去：“在印度支那，美国和中共的利益几乎是平行的。统一的，在印度支那起主导作用的共产党越南，对中共是个战略梦魇。”——这么说，毛泽东用老百姓多年忍饥挨饿挤出的钱，扶持的不是“同志加兄弟”，而是敌人？！毛泽东还顺著基辛格的爱好奉承他的桃花运。会议记录里毛泽东说：“有谣言说你快不行了？(笑声)在座的妇女可都不满意啊。(笑声，妇女笑得特别响)她们说要是博士不行了，我们就没事干了。”“你要不要我们中国大陆官方妇女？我们可以给你一千万。(笑声，特别是妇女的笑声。)”

1973年3月16日，尼克松给毛泽东写了封绝密的信，声明维护中国领土完整是美国外交政策的“基础部分”，许诺中国大陆一旦受到攻击美国将使用武力保卫中国。基辛格设立了一个极其秘密的小组，由4、5个他称为“最好的军官”组成，专门研究美国能为中国大陆官方做些什么。考虑的方案包括一旦开战向中国大陆军队空运美国核炮弹，战场核导弹等。小组认为唯一可行的方案，是把载核武器的美国战术轰炸机运到中国大陆，从中国机场对苏联军队发动核打击。——美国人居然在考虑运核武器到中国土地上来了。

基辛格、尼克松明白他们考虑干的是一件在美国难以想像的事。基辛格说：“哪怕是像艾力克斯•艾克斯坦那样的喜欢中共的自由派呆子们，要是你跟他们说跟中共配合打仗，他们也准会发六百次心脏病。”

美国之外，尼克松、基辛格还尽量帮助毛泽东获得西欧军事技术。基辛格7月6日对毛泽东的使节黄镇说：“我已经跟法国外交部长说了，我们有意要加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武装能力。我们会尽全力鼓励我们的盟友加快满足你们提交的国防订货单。尤其是，你们要劳斯莱斯（军用航空引擎技术），根据现有的法规，我们不得不反对出售这项技术。但是我们已经跟英国人商量了个程序，使他们可以卖给你们。我们会要正式反对这笔交易，但仅此而已，别把我们公开的姿态当真。”

引擎是飞机的心脏，这项决定解决了中国大陆军用飞机的“心脏病”问题。西方技术或许还给陷入困境的中国大陆导弹事业注射了一剂强心针。负责导弹工业的七机部是同劳斯莱斯公司谈判的主要对手。基辛格也暗地里鼓励英国、法国把严格禁运的核反应堆技术卖给中国大陆官方。不过，苏联人对这一切略有所闻；勃列日涅夫在1973年6月警告尼克松、基辛格说：“如果中美之间形成了军事关系，这将带来极严重的后果，将迫使苏联不得不采取激烈的措施。”这番事关美国国家安全的话，基辛格没有报告美国政府，反倒马上通报给中国大陆使节黄镇，黄镇人就待在尼、勃会谈的洛杉矶以南的“西部白宫”。基辛格对他说：“这次谈话我们没有告诉我们政府里的任何一人，你得绝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