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蝴蝶,特别是夏日,在古宅的幽居的时候遇见,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有时清晨起来,水粉色的指甲花,伏着不动一只黑白的大蝶,或是一只米白色的大蝶,待你走近又突然的飞走了,翩翩然,又盘桓在墙角的芭蕉树上,此时的芭蕉树正吐出象大笔头一样的花,旁边有青嫩的小芭蕉,然而它栩栩然还飞到隔壁的院子中去,这对我来讲并不具有幽赏的佳意,如果是雨天还可以别论,除了清新外,还有莫名的欢喜,浅淡的拌着花香与落花瓣的欢喜。
夏日一般在中午,吃完饭后,大家都在午睡,院子里几乎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夏日中江南的古宅已没有春天花雨的晶莹,也没有秋天阴云下说无尽的幽微、空脱,冬天围炉的热气、嘉节分品红橘的喧闹,对于我却似乎显得沉闷,慵懒,不太容易净欲,却诗味醰醰,年少的我往往坐在芍药花的附近,练习字,有时是读唐诗,虽是如此,却极容易自生一种西厢记式的风魔情态,因为那黄玉色的蝴蝶,每当它离合在重重花穰仙色灼灼的日头下的芍药花朵,我俨然灵宫一现有了三世的记忆,我先望着它,然后站起来去扑捉它,我压倒了芍药的花丛,有几支长长的花茎被折断了,午后的风吹在簷前,喂的鸡也惊慌的跑着,大人隔着木头的窗户骂:“在搞什么?——小心点”,随后又安静了,只有鸡们的咯咯声,那黄玉色的蝴蝶又象一片叶子落往另一丛花的枝头。
夏午的古宅就这样的很安静,而那黄玉色的蝴蝶的体形是我所见的最大的蝴蝶,当时流行做昆虫标本,但我从没有见过我的同学有过这样的标本,至于枯叶蝶就极普遍,河边,草丛,森林,茅屋,小路,随时可见,古宅背后有一个山坡,长蛇莓的蔓藤深而多小刺,几乎就是枯叶蝶们的王国,有一次也在中午我向它们投了一块石头,狂风扫叶的舞起不下近百只,然后归于沉寂,又零星的飞起几只而已,但也却很容易得。
除了那黄玉色的蝴蝶不容易得到以外,有一种蝴蝶对我类如神品,它从不到城里来,也许是它厌恶人气,它始终在森林中的香草处连着诸天日月的精华,只在夏日方可见其一二,而且是晴天,或是黄昏,满月的轮相初悬的时候,它所栖居的必是芳草甘沃之地,其余季节不复见也,其神也殆如金翅鸟,若隐若现的从来只是诸天底下没有人烟的凹碧凸绿之处,它的翅膀的颜色一望如经海水洗过的上千年的翡翠,又是明亮的,具足帝释天的佛宝之焰,观之可以忘去尘劳,藏之如护龙珠,可完我少年时代,我竭尽心力从未得到一只,这真是可叹,也可知造化胜力从不能违,哪怕只是一次。
我现在想起黄山谷的《清平乐》,心中充满伤感,我记得有一次的雨后——赏心乐事谁家院?我盼着明天的到来,明年的到来,我青年时代的到来,似不知寸阴寸金的道理,就这样轻狂的消磨着青春,看它 “因风飞过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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