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府抗战首道命令:故宫国宝万里大迁移(williamhill官网 )


那志良先生用《典守故宫国宝七十年》一书,披露了这段传奇般的历史。

1933年抗日战争爆发前夕,华北形势告急,故宫博物院决定将馆藏精品转移,以避战火浩劫。自此之后的十五年中,近百万件故宫文物历尽艰辛坎坷,行程数万公里,由北京经上海、南京辗转运抵四川、贵州,至抗战结束后,陆续运回南京,堪称世界文物保护史上的奇迹。参与南迁工作的第一代故宫人那志良先生用《典守故宫国宝七十年》一书,披露了这段传奇般的历史。


故宫文物南迁令第一页


国宝紧急装箱中

国宝紧急装箱

1931年9月,东北发生“九·一八”事变,大家明白了日本的野心是想先占领东北,再向南侵,平津一带如果发生了战事,故宫里这些国宝,将十分危险。当局认为必要时,应当把这些文物迁运到安全地带,现在就应当准备,早装箱。

起先我们的打算是,买那种装纸烟的旧木箱就可以了;棉花可用黑棉花,就是那些旧棉衣、棉被拆下来的,再经弹过一次的棉花。同仁没有装过箱,万一装得不好,运出去后都打碎了,如何交代﹖决定找那些古玩行里专装出口文物的工人来装,比较放心。

谁知这些想法都有问题。首先,那些装香烟的旧箱木料很薄,文物装进之后,总是晃动,颇有危险。其次,旧棉花已没有弹性,而且装的时候,棉絮满处乱飞,味道难闻。一位同事告诉大家,这叫“回笼棉花”,是用穿过的棉衣、不用的垫子,甚至婴孩尿垫,再经弹过,人家只能用它做垫子,我们怎能拿来包宝贝﹖第三,那些请来的装箱工人,到此摆着专家的姿态,拿很高的工资,时常用教训的口吻和我们谈话。

院长听从了大家的意见,叫我们把那旧箱用来装书籍、档案,并规定新箱的尺寸,一律定为长三尺,高宽各一尺五寸。棉花改用新棉,装箱工人也一律辞退,改由自己装箱。

我们装箱有一套特别的办法,主要是一个“紧”字,我们看过以前江西景德镇进呈的瓷器,他们用木桶装运,把10个碗用草把它们扎紧,成为一个整体,一点也不摇动,放在桶里,每束之间,又用谷壳把它们隔开,塞紧,使它们毫不松动,运到北平去的瓷器,没有破碎的。他们并不用棉花,都有这种成绩,我们为什么不能﹖我们把每件瓷器,用棉花隔开,分别包扎起来,再入箱中塞紧,是不会破碎的。

1933年2月5日晚间,北平全城戒严。故宫博物院的13491箱文物从神武门广场出发,由几十辆板车轮流运往火车站。军队全城护送,沿途军警林立,板车在熟悉的街道上行驶,街上空无一人,除了车子疾驰的辘辘声之外,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使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危机中神秘出发

大家连夜静静工作,把全部箱子装上两列火车,黎明时分开车南下。一路只在添煤、添水时停车。出发的时候,并没有确定这些国宝运往哪里,两天后,载运古物的列车到了浦口,停在靠边的轨道上,军队守卫列车,一直守了一个月。最后决定,由水路把这批国宝运往上海,在上海存放了近4年。在这个时期,南京扩建朝天宫以贮存这批国宝。

1936年底,朝天宫扩建工作完成,工作小组也就留在南京办公,还计划举行展览会。但抗日战争在1937年7月爆发了。7月29日日军占领北平,这时南京也有危险。中国政府迁往长江上游的重庆,并下令撤退古物。同时撤运所有的古物根本不可能。工作人员分为三队。他们要尽快分途离开南京,到达目的地后,静候战争结束。第一队经长沙运往贵州,第二队取水路沿长江西进抵汉口,第三路北上到宝鸡。

我随同第一队出发,本来这队的80箱古物决定由船和卡车运往1000公里外的长沙湖南大学图书馆,但由于长沙被日军轰炸,不久又接到命令要运往贵州。随着日军的不断进攻,原定的藏宝地也变得不保险了,国宝最终的安身之所也在不断变化。随着日军进逼,第二队又从汉口到达陪都重庆。1939年春,日机轰炸重庆,几乎炸中这批国宝。古物箱又再次装船,这一队再向长江上游西行500公里到乐山去。他们到达宜宾还没有问题,可是在那里又需另找交通工具。船只难找,而且光是把古物从原来的船上卸下再装上另外的船只,就花了近两个月之久,结果9月中旬才到达乐山。

最后一批7000多箱由吴玉璋和另外二人负责。他们设法在日军进行举世震惊的“南京大屠杀”之前一个星期搭火车离开南京。


1937年12月13日皇军进入南京,大屠杀随后展开 . . .


芦沟桥事变爆发 日军直指北京

大雪中翻越秦岭

80多箱古物运到贵州后,我又北上支援其他队,参与了国宝从宝鸡到四川的运输,那是一段难忘的经历。

这段路程要借汽车装运,一辆车只能装20多箱,我们有7000多箱,需要300多辆汽车,在那时期这是个难题。好在西安行营在那时统治管理所有陕甘军公商车,他们答应把文物的运输,列在军运之内,不怕没有车了。

当时起运的时间选得实在不好,那一段运输要翻过秦岭,正值冬天,山上时常下雪,路陡山滑,有些危险,而且公路正在翻修,随处堆有石子,行车不便。初运的几批,倒也顺利,到第四批车时便发生了问题。

第四批车开出时,已经落雪了,雪越来越大,他们在途中一个小村庄停下来吃午餐时,听说前面的山已经塌方了,普通的车辆还可以勉强通过,运古物的车子,怎敢冒险前进﹖于是停了一天不敢前进。岂知雪越发地大了,有几尺的深度,车道被雪盖住,也看不出路径来了。

这个小村庄,只有一个卖面的小饭铺,大家本来认为是一天的路程,所以没有携带食物,只有去吃面,小饭铺哪里供得起这许多人,大家将有断炊之虞了。他们托经过的商车带回信息,设法救济他们。

我得到消息,赶快叫人去买大批食物,准备自己运了去。吴玉璋告诉我:“你去不得,这是一件危险的事,况且,这里不能没有人主持一切,我去”我说:“谁去都有危险,我怎能叫你冒这危险﹖”他坚持要去,行营的杨崇耀副官也说:“我也去,我陪你去”

我们想找辆车运送人和食物前去,但这些等着装运文物的司机没有一个人肯去,大家都认为是一件极危险的事,无论费了多少唇舌,答应了多大的报酬,总是没有人肯去。最后还是一个年轻人答应,到今天我还记得,他开的是一部红车,车号是1407。

有了充足的给养,第四批车队也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回来后他们讲起危险的经历,大家都是不寒而栗:车开出不久,就看到山上山下,一片白色,路被雪盖满了,找不出车迹,车子摇摇晃晃,盲目地走,不是碰到一块大石,就是陷入一个深坑,深恐滑入山涧里去。不但司机的两只眼瞪得圆圆的,注视前方,吴、杨两位先生也时刻提醒司机,哪里有深坑,哪里有块大石。总算是托天之福,平安地到达目的地,司机所穿厚厚的衣服,一半已被汗水湿透了。以后的雪,仍是时时在落,车子总是在轮胎上挂着铁链行驶。

我自己也曾经两次押运国宝去四川,经过五丁关时,车子要在山上盘旋而进,我坐的是末一个车子,看到前面的车子在山上盘旋,好像是满山的汽车,非常壮观。走到明月峡时,一旁是高山,一旁是悬崖,古松连绵,甚是好看,押运古物,虽是苦事,也有它的乐趣。

只到1938年4月10日,历时48天,我们把全部文物7000多箱,分别运到汉中与褒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国宝在转运途中

经历轰炸与翻车

十几年的颠沛流离中,常常危机四伏。文物运到峨眉后,大家安定下来,有时不免回忆起往事来。那一批最珍贵的80箱文物运到长沙不久,长沙火车站就被日军轰炸了。那天旁边的旅馆中,正有人办喜事,不但新娘新郎都遇了难,所有贺客,也一同被炸死了。那里负责人庄尚严先生可慌了,长沙被炸,岳麓山边的湖南大学也不保,我们的最重要文物藏在那里,岂不危险﹖大家赶快请示办法,后来决定以贵阳为目的地。大家想尽了办法,才找到几部车子,大半是南京逃出来的公共汽车。

走了不到一个星期,湖南大学果然被炸了,原存文物箱件的那个图书馆已被炸平了。爱晚亭附近,日军丢了炸弹,还用机枪扫射人民,那里也死了不少人。我想,如果我不是调到西北来,在那里经办开山洞、建房屋的工作,我的性命也是难保的。

听说宝鸡也被炸了,那里开掘了两个准备存放文物的窑洞,后来由于文物决定运往峨眉,西安行营接管了窑洞,用来贮藏军火。后来由于轰炸中受了震动,窑洞坍塌,埋葬了不少的军火。那时,我们若真的不入川,必有不少文物会被埋了。

南迁过程中,我还翻过两次车,但都没遇到什么危险,而运送文物的车子只翻过一次车。那是新绥汽车公司载运文物的车辆,走到绵阳附近的一个桥上,就翻到河里去了。

那时正在修桥,在桥旁搭了一座便桥通行,搭得不高,勉强通车,司机不慎,车子翻下桥去了。押运员赶快打电报到成都报告,那时我正在成都,赶快商请新绥公司派了一辆卡车,由我坐,赶到现场去救急。绵阳距成都不太远,不久我们就赶到现场,有许多军警及闲人正围在那里看。

我看了看,告诉那些帮忙照应的人说:这些箱子外面的编号,都是“文字若干号”,说明这是我们文献馆的文物,都是些档案图书之类的东西,并不怕摔。车子虽是翻到河里,这里却没有水,若再往前走一点路,翻到河水中,那就损失大了。这个便桥不高,箱子受的震动不大,也没有什么损坏。有人说:“古物有灵,炸不到,摔不碎,是真的吗﹖”


国宝到达重庆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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