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母生长在鱼米之乡的江南,从小就习惯了把大米作为主食,所以在我们家的餐桌上,基本是以米为主。即使在六,七十年代,生活在北方,大米是限量供应,他们也是千方百计地把手中为数不多的节余面粉和杂粮尽可能地换成大米,为此母亲还被单位批判为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
吃面条,对我来说,就是来不及做饭或懒得做饭时,最简捷的解决饥饿问题的办法。父亲常常笑称吃阳春面了,一些切碎的葱花,几棵小青菜,加上各种调料做成的汤面,偶尔吃吃,倒也不觉得特别难吃。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要叫阳春面?后来才知道,民间习惯称阴历十月为小阳春,而当年这种普通的光面因为很便宜,只要十文钱一碗,故冠以好听的名字为阳春面。
自己会做饭后,就把阳春面“发扬光大”,把家里能够搜到的材料统统加到汤里,比如虾米、紫菜、香菜、榨菜,再加到原来的阳春面里,我戏称之为八仙汤面。味道真的很好吃,惹的弟弟经常缠着要我给他做八仙汤面吃,那应当是我中学毕业前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了吧。
工作之后,有了出差的机会,到祖国各地品尝小吃,其中面食也尝了不少,比如成都的担担面,太原的刀削面,武汉的热干面,延吉的朝鲜冷面,兰州的牛肉拉面。吃的时候虽然感觉味道不错,可并没有到令人念念不忘的地步。陕西的岐山臊子面,因为当年听说它的别名叫酣水面,即吃面的人,吃完了面条后,不喝汤,然后把面汤倒回锅里,重复使用,吓的我从来没有敢品尝过。
第一次作为老公的女朋友去婆家时,按照习惯要走亲戚,早上在家吃了点早饭就上路了,先去一家,没坐多久就会被热情的主人招呼去吃岐山臊子面。他们待客是很讲究的,每次吃面,用一个绛红色的方型木盘端上来,上面通常是三个一排,九碗面。而吃面时,也只有家里的最年长的男主人作陪。
我知道这是第一锅面条,而且从礼貌上讲,也不能不吃,望着碗中漂着红油肥肉丁的汤面,不爱吃辣子的我,有点发怵,勉强地端起了碗,轻轻地挑了两根面,往嘴里送去。哎,还好,不如想象的那么辣,再来一口,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油腻。没两下一碗面条就没了,喝一口汤,哇,还真的是汤滑味鲜、香美可口呢。
正准备尽兴地喝,老公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我一下,小声地告诉我说,如果你还没吃饱,就最好只吃面,别喝汤。我只好遵命,把带汤的碗依依不舍的放回盘子里,再端起一碗吃。吃了三碗,推说饱了,喝完了汤。
你千万别看见我吃了三碗面条就吓着了,那岐山臊子面,一碗就有一筷头面,其余全是汤。风俗是余下的汤倒回锅里。如果你喝碗了碗里的汤,通常就表示你吃饱了。不过因为待客时,那锅底下一直是大火烧着,锅里的汤也一直在滚沸着,理论上讲,应当是足以杀死细菌和病毒了,只是感觉上无法接受。所以虽然没有尽兴,也只能控制自己的嘴巴了。
没想到走到第二家,同样是没多久,又端上来了岐上臊子面,于是这次是毫不犹豫地又吃了三碗,这次真的吃饱了,味道好极了。等走第三家时,我只好“求饶”,无论如何不能再吃了。
结婚后,每次回老公家过年,我有点期盼着去走亲戚,因为想要吃那地道的岐山臊子面,一年也就那么一次。并且婆婆家如果待客,因为要客人先吃,到最后,我虽然十分向往,但每次思想斗争的结果还是不吃占了上风,只好吃干捞面,自己调点味就行了。
出国后最初几年,在餐馆里找不到岐山臊子面,于是就按照在婆婆家看到的,照猫子画虎的学着做,因为长久没吃了,感觉还不错,特别是儿子,很喜欢吃。老公也说好吃,于是我自认为岐山臊子面没什么了不得的,俺不是也会做了吗?!
一次,老公的同学兼老乡从蒙特利尔来做客,我特意做了岐山臊子面,很得意地请老乡品尝,结果人家毫不留情地告诉我,这根本不是岐山臊子面的味道。汗颜,原来老公是给我留面子,没有揭穿我呀。于是,以后再做这汤面时,俺只敢说是吃臊子面,不敢加“岐山”两个字了。
几年前,多伦多也有了做陕西特色小吃的餐馆,我和老公闻讯后就迫不及待地赶去品尝,可老公说,那岐山臊子面的味道还是不正宗。公公婆婆来了后,我买了所有原材料,请婆婆亲自掌勺,做了岐山臊子面,但公公婆婆说,好像做不出真正的味道。再带公公婆婆去那家餐馆品尝,答案和老公的一样。
这下我郁闷了,做的人一样,原材料相同,为什么就做不出正宗的岐山臊子面呢?左思右想,忽然醒悟,老家人做岐山臊子面所用的醋都是他们自制的。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造就一方特产。
尽管这里做不出正宗的岐山臊子面,但对远方游子来说,满怀的思乡情结却总是在这一刻被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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