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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五类忆旧连载(十二)

 2010-10-14 20:41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0

蛇湾血案     作者  张介山

邓保民,邵阳县黄塘公社蛇湾大队人,家庭出身地主,本人成分学生,解放初参加工作,在县粮食局搞储运。邓保民爱读书,特别对邓拓写的《燕山夜话》爱不释手。文革一来,三家村挨批,邓保民成为县粮食局的小邓拓,被开除出革命阵营,遣送回老家当农民。

1968年夏末,从东安县刮来黑杀风,人心惶惶,出身不好的更是人人自危。一天上午,邓家突然冲进来两个手持梭标、箩索的民兵,将他五花大绑押到大队部。干部们认定他具备参加黑杀队的思想基础——出身地主,一贯思想反动,仇视社会主义,又被政府开除回来。民兵用棕箩索拧成的粗鞭子,猛抽被五花大绑的邓保民。当时正是7月底,邓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抽一下,衣服上就是一道血印子。邓大喊冤枉,民兵们说他顽固,打耳光,揪耳朵。他仍不招认,民兵便将他双手反绑起来吊在屋梁上,还有人抱住他的身子往下坠,重量加大了,两只吊在梁上的手臂好象从肩膀上撕烈似的疼痛难忍。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好违心承认参加了黑杀队。

1968年8月4日,蛇湾大队第二次批斗邓保民,派民兵去监房提押。那个民兵手拿一把明晃晃的大马刀。他把马刀斜靠在监房墙壁上,双手去开邓保民的镣铐。邓料定此次批斗有去无回,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丢到蛇湾水库喂鱼。与其如此,不如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决心下定,等民兵打开镣铐的一刹那,邓立即跨前一步,抢先夺过马刀,向民兵背上猛砍。民兵眼明身快,急忙躲闪,刀砍落空。邓保民杀人心虚,夺路而逃。跑到村外水井边,碰上该队贫协主席邓成茂的四岁的小儿子邓四清。邓保民横下一条心,手起刀落,把邓四清的脖子砍去半边。四清血如泉涌,当即死亡。

邻近的人们见状急喊:“邓保民杀人了!”“地主子弟造反了!”“黑杀队杀来了!”一时喊声惊天动地,此起彼伏,大家乱成一团。民兵们马上手提大刀、梭标、鸟铳、扁担、锄头,从四面八方追来。邓保民走投无路,跳到一条小溪涧。溪水太浅,淹不死人。他站立溪中,被团团围住,很快乱刀砍死。人们余怒未尽,高声大喊,不要散伙,到邓保民家里算帐。

此时邓保民的妻子唐桂姣已经得到丈夫杀人的消息。她决定与四个儿女在家坐等追杀的人来。唐桂姣听到叫喊,立即手牵着两儿两女走到屋前的禾场坪,战战惊惊地一字排开,勾头跪地。唐桂姣刚准备抬头认罪求饶,几只梭标便凶狠地向她的胸膛猛刺。话未出声,鲜血四溅,立即倒卧在血泊之中。

母亲被刺死,孩子们被吓懵。大女儿邓爱华年长几岁,流着热泪,匍伏在地,向大家哀告:“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兄弟姐妹,我爸爸杀了人,犯了死罪,他死有余辜,杀人偿命,现在我妈妈也死了。如果两条命赔偿还不够的话,我愿意把我也赔进去,弟弟、妹妹年龄还小,不懂事,请饶了他们吧,我给你们磕头啦!”

面对这个杀人流血的可怖场面,又听了小姑娘的苦求哀告,有人同情了,有人流泪了,有人后退了,还有人大喊大叫:“杀了我们贫下中农子弟,十个地主崽也赔不起,对阶级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邓爱华匍伏在地,现出的雪白颈项。有人举起马刀,咔嚓一声,砍下这个18岁少女那长满秀发的头颅,殷红的血柱喷出几尺远。

剩下的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仍跪拜在地,脸色惨白,涕泗横流,全身抖得像筛糠。要不要崭草除根?要不要全家诛灭?那些杀红眼的民兵积极分子们深感地主子弟留不得,留了后患无穷,立即向余下的三个手无寸铁的小朋友开刀。有的用马刀砍,有的用梭标捅,有的用扁担打,有的用石头砸,不一会,三个小儿全淌在血泊之中,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姐姐一起走了。霎那间禾场坪上留下五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邓保民的妻子唐桂姣的尸体,45岁
大女儿邓爱华的尸体,18岁
小女儿邓立华的尸体,9岁
大儿子邓超雄的尸体,17岁
小儿子邓少雄的尸体,7岁

邓保民一家被杀光了,大家可以放心回家了。一个邻居提出一个问题:“这些尸体怎么办?谁来给他们收尸?”有人说,到邓家自留地里挖个大坑埋了。又有人说,他一家死有余辜,谁愿意去给他挖坑埋坟?邻居说:“不埋也不行,过不了两天就会臭气熏天,再说尸首摆在地上也吓人。”有人提议丢到那边山上的岩洞里,既不用挖坑,也不会吓人,更不会散臭。这是一个好主意。众人一齐动手,抬的抬,拖的拖,血淋淋的杀人现场很快被打扫一光。

该队在杀了邓保民一家后,又抓了一些五类分子及其子弟要杀。黄塘公社领导得信后,一面派人下队劝止,一面将杀人情况上报,要求采取紧急措施。虽然有公社干部的劝导和干预下,该队仍然又追杀一人,另有一人自杀。

县支左办负责人召开全县紧急电话会议,说:“阶级敌人杀了贫下中农,贫下中农起来杀死几个阶级敌人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要大惊小怪。”于是杀人风席卷全县,资江河里漂浮的死尸象放排木一样,日夜漂流不息,河水腥臭。下游邵阳市城区半个多月都不敢饮用河水。县区周边邻近各县,亦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如果不是47军某部陶柏荣政委在塘田寺检查国防线路时发现问题严重,挺身而出,与该区靠边站的区委书记宁斌等磋商,立即召开区、社、队负责人紧急会议,喝止杀人风,不知邵阳县及其邻近各地会乱杀成什么样子,又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探母记    作者  从维熙

尽管我的父亲死在国民党监狱(因要奔往延安),但我的出身是地主家庭,加上我和妻子张沪都进了劳改队,文革波及到母亲和儿子是必然的。

终于盼到一个休息日,我决定从团河农场回城探个虚实。不敢直接回家,而是先骑车到东四人民市场,找到在那儿当售货员的邻居刘嫂,询问我母亲的情况。她躲开别的售货员,用最轻的声音对我说:“你先不要着急回去,等天黑了再回也不迟。你妈前几天已经被红卫兵挂上一块大大的木牌。我晚上偷偷去屋里看过她,她精神还不错。”“抄家了吗?”“搜了一遍,好在你家也没有啥东西了。”

我不敢在刘嫂身边逗留,可是夏天天黑得又比较晚,出了人民市场,我沿着小胡同转了很久,待天大黑以后才偷偷溜进院子。屋门没有关。我轻轻一推,就进了屋子。真是最知道儿子的莫过于母亲。她听见我的脚步声,就从里屋走了出来。垂挂母亲脖子上的那块大木牌子,完全与囚徒苏三颈上的木枷一样。特别使我心痛的是,那块大木牌子不是用绳子而是用铁丝挂在脖子上的。木牌又大又沉,母亲的脖子被铁丝勒成一道深深的沟槽。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用手去摘她颈上的牌子,母亲一下拨开我的手说:“不行!不行!”我说:“晚上没有人来,您怕个啥!”“隔墙的街坊就是红卫兵,说来就来。你还是少惹一点是非吧!”

我拗不过母亲,只好松开手,然后拿来一块布片,垫在母亲的脖子上。这样可以减轻一点她的疼痛。母亲不放心地听了听窗外,惊恐地对我说:“没有打我,就算阿弥陀佛了——你听,东院吴家正在打人哩!”

我侧耳听了听,当真是一片鬼哭狼嚎。刚才我进家时,精神太紧张了,竟然没有听见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看你还是连夜回农场去吧!”母亲央求我说:“一旦他们知道你回来了,是会来抓你的。听妈的话,你看妈没伤着胳膊断了腿的。你就放心吧。挂牌子就挂牌子,扫街就扫街,只要人在,比什么都重要。”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儿子不在屋里。母亲告诉我,她不想让孙子看见奶奶这个模样,所以运动一来,就把孙儿送到姥爷家去了。母亲能如此从容而清醒地面对乱世,使我有些吃惊。我四岁丧父,母亲与我相依为命(我无兄弟姐妹,是独生子)。上中学时,有一段时光是母亲靠当保姆的收入来供我上学。可以说,她从年轻时就受着生活的煎熬。1955年我才从河北老家把她接到北京,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反右就开始了。我和张沪双双被送往劳改队,家中扔下了不满一岁的孩子。到1966年,她带着孙子已经苦度了7个年头了。也许只有在苦水中泅渡过的人,才有对各种突发苦难的应变能力。我呆呆地望着苦命的母亲,泪水立刻盈满眼眶。我真想把她颈上的那块反革命家属的大牌子取下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但是感伤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我只好安慰她:“妈,我一定要陪您过一夜。这么晚了,没有人会来找我。”

“你进院时,有人看见你没有?”她神色不安地盯着我的双眼,似乎是想从我的回答中判断我的话是否诚实。“外院的一家人,有个中学生当了红卫兵。红卫兵来咱家搜查时,她是跟着一块儿来的。”我继续宽慰母亲说:“我是悄悄溜进门来的,没有人看见。”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不要说隔墙吴家武斗声声使人不能安眠,就是没有任何声音,我也不会产生一丝睡意了。母亲死活不肯摘下她脖子上的那块木牌,我硬是给她取了下来,答应她只要听见人声,立刻再套在她的脖子上。母亲说:“造反的红卫兵说了,反革命家属兼地主婆,是不能住在这个院子里的,要换城里的无产阶级来住。”我说:“妈,您一切听他们的,不然会吃亏的。”“总不会送我回乡吧?“我一个人回乡还没啥,可是我走了小众怎么办?他姥姥、姥爷都有病,孩子又正上小学,这不是愁死人吗!”

“走一步说一步吧。”我满腹愁肠地对她说:“实在不行,跟着我去劳改。”“那可不行,他还是个小娃儿。”我说:“在茶淀有个带着儿女进来的,还是个北大的助教。”“宁可我带着他去要饭,也不能让他去你们那儿。”母亲的口气非常坚决:“你们俩就这么一个孩子,到里边学不了好。我舍出老命,也要让他成人。”直到凌晨3点,我和母亲的主要话题,就是一旦发生什么不测,我儿子小众的去向问题。其间,母亲不断打开手电筒看桌子上的闹钟。她不敢开灯,怕惊动周围四邻。

大约到了4点钟,母亲催我立刻回场。在穿过南长街的时候,我见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此时天刚微亮,一群红卫兵在斗争一个躺倒在街心的老太太。瞧那阵势,是连夜的批斗会。无论是斗人者还是被斗者,神态都已走形。皮带、链条虽然还在对那老太太不停地抽打,但已显得有气无力。那被打的老太大,此时如同一只死狗,看不清她到底还有没有呼吸。我猜想她还活着,不然那些红卫兵应该早已散去。为了提高斗志,有一个男红卫兵突然喊了一嗓子:“嘿!该你们长头发的发挥威力了,半边天不能只是站脚助威呀!给我上!”
几个原本站在外围的女红卫兵,便一起挤上前去。她们没有打那个老太大,可是却比用皮带和链条抽打更为刺激人的中枢神经——其中一个,竟然跳到那老太太胖胖的肚皮上,像是跳踢踏舞似的,在上面踩个不停。她一边踩,一边对那老人喊叫着:“你这死顽固,看你交不交出房契?不交出来就踩死你这资本家!”
我大着胆子探头看了那老太太一眼,原来那个被斗的老人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条,可能就是红卫兵索要的房契。我不忍再多看一眼,跳上自行车便惶惶而去。

一路上,我想得很多很多。那个女孩,怎么会想起在老太太肚皮上蹬踩呢?按年纪算,她不过十六七岁,刚开始步入人生花季。老师不会教给她,她的父母也不会告诉她,那么她怎么会有这种惊人的表演?《第三帝国的兴亡》一书记载,那些以杀人取乐的德国士兵,原本都是十分善良的孩子。可是希特勒掀起罪恶的战争,大日耳曼民族狂热情绪被诱发出来之后,德国人人性中恶的潜能,便被发挥到极致和畸形的地步。踏在老人肚皮上跳舞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就像那些杀人取乐的德国士兵?

补白:邻人崔某,妻齐氏,真正贫农。崔某早逝,齐氏与五子相依为命。解放前,五个儿子从没穿过一件新衣,吃过一顿饱饭。大儿子崔元福,自幼讨饭,后经人介绍,到上海拉黄包车,勉强生活。同事阿毛,盐城人氏,二人相处甚好。一九五〇年,上海解放,元福仍在上海拉车,小有积蓄,娶妻阚氏,颇有姿色。一日,阿毛向元福借钱一百,说是急用,元福许之。不多日,公安上门,将元福逮捕。究其原因,阿毛乃潜伏特务,所借元福之钱,用于购买纸张,张贴反革命标语。元福资助特务,罪大恶极,本应逮捕,因其出身贫苦,定为反革命分子,驱逐出沪,回乡务农,接受监督。其妻不堪凌辱,抛夫弃子,远嫁他乡。三儿子元寿,四七年参军,四八年参加苏中战役,作战勇敢,光荣牺牲,乡人集会祭奠。齐氏为烈属,每年享受抚恤。元福回乡后,齐氏又为反革命家属。文化大革命中,有时上午召开烈军属会议,齐氏要参加;下午召开五类分子家属会议,齐氏也要参加。若同一时间开会,齐氏则无所适从,乡人戏称她为“双料家属”。  海安


乱世恩仇     作者  胡喜盈

我们村前的那条河,在当地也算是条名河。每逢汛期,上游山洪下来,浊浪滔滔,宽达数里,真有点“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模样。平时水并不深,只有村南庙山嘴湾常年水深数丈,黑幽幽的。

1947年下半年,在华东局书记饶漱石的亲自训斥下,被指责犯了右倾错误的胶东区党委,为了立功赎罪,开始了一系列过激运动。首先是搬石头——把成分不纯的干部视为绊脚石清除掉,然后派出其他立场坚定的干部,到各村实行“村村点火、户户冒烟”,斗地主恶霸。一切由贫雇农说了算,打击面逐步扩大,开始乱打乱杀。许多村子的批斗会台子两侧都贴着“血流变成河,尸骨堆成山”的对联,横幅写着“打死无论”。有些村庄的墙上写着大标语“一不做,二不休”,“过大河不怕水淹”,“打破头使扇子扇”,甚至给各村下达指标,杀不够数要受罚。

我们村全是本家同宗,没有一户外姓,一开始也属于右倾一类,只把地主富农的房屋、土地、浮财分了,没有杀人。家中男人,上了几次诉苦斗争大会的台之后,害怕了,全都跑了,只剩老弱妇孺倦缩在家,不敢出门。

来点火的工作组进村后,先组织起一帮积极分子。其中有几个残废军人,自称“只要身上有个眼儿(弹孔),就比毛主席小不点儿”,趁势在村里横行霸道,杀气腾腾,人称五虎将。可是,空有猛将,没有敌手——地主富农男人早跑光了,完不成任务如何是好?于是在工作组的指导下,五虎将们把目光盯向留在家里的地主富农的老婆。终于有一天,一长串被绑的哭哭啼啼的地主富农婆,在手持大顺刀的五虎将们驱赶下,走向村南的庙山嘴湾……

在被扔进墨绿色的湾水里后,她们居然并不马上沉底,而是在岸边水面上团团转(因被反绑双手)。这时五虎将们手中的大顺刀排上了用场,一顿猛剁,水中绽开一团团血晕。她们终于不再打转,半沉在水中,慢慢飘向下游。

这一顿杀,我们的村子终于不再右倾,阶级斗争也终于带上血腥味。从此以后,拉锯式的冤冤相报、互相复仇开始了。不久,逃跑的地富分子在国军支持下组织还乡团,疯狂报复。很快解放军又收复了我村。除了逃到台湾的,其余的全部被捉拿回乡,就地正法,连拉铁锨的(当初跟着还乡团埋人的,通常都是被雇的穷人)也没放过。唯有一个还乡团老古被饶了一命,是个例外。

老古还不是地主,只是相对富裕一些,但是有污点,当过一段保长,因此早早逃了,把老婆留在家里。他的老婆自然难逃一劫,也被杀死在庙山嘴湾。当时老古还很年轻,听说妻子被杀,其仇恨的心就不必形容了,一马当先,带领还乡团杀回了家乡。五虎将们一看不是对手,带着老婆孩子跑了。

还乡团进村后,挨家疯狂搜查。说也凑巧,此时五虎将头领的老婆正值分娩,没法逃难,只好在家听天由命。老古一伙冲进门来,产妇已经吓得讲不出话,只知道跪炕上磕头求饶,心知必死无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想起自己被杀的老婆,还乡团们一片声怒吼:“拉出去!”在旁边接产的老太太跪下来哀求老古:“不看大人看孩子,你就看在刚生下的孩子份上,饶了她吧!”眼睛血红的老古,看着炕上刚刚出生的婴儿,愣住了。过了许久,他突然狠狠地跺了跺脚,声嘶力竭地喊了声“走!”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出去。

解放后,老古在外地落网,五花大绑被押解回乡,他也心知必死无疑。没想到的是,平时杀人不眨眼的五虎将竟然放过了他,只是给他戴上了反革命分子帽子接受改造。

以后老古又娶妻生子,生存了下来,而且老婆居然还是个老党员。每逢村里开大会斗争四类分子时,老古在台上低头弯腰认罪,党员老婆在台下振臂高呼口号。散会后,两口子一起回家,看的人都觉得啼笑皆非。林彪事件发生后,开会传达文件,按规定不允许四类分子家庭参加。可是对于这样一名具有党员身份的四类分子的老婆,连当时的革委会都不知道该不该让她参加。

村子里的一位老雇农说:“咱村本来挺太平的,全让那帮整天找穷根、拔穷根的人(工作队)给弄乱了——拔出人命来了,能不乱吗?”


上海邵纯先生来信:邮箱中见到《黑五类忆旧》,正在一篇篇细读。先生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但黑五类并不能包括毛时代所有的贱民,资本家和资产阶级出身的人,以及阶级异己分子,也都是贱民。

四清运动前,就有人被打成阶级异己分子。四清运动中,许多单位都有人被打成阶级异己分子,我就是其中的一员。本人1949年那一年只有9岁。原籍老家是贫农,父亲因病死于1952年,母亲是个小学教师,长兄1944年参加新四军。本人15岁当童工,16岁入团,20岁提干、入党,26岁从天津市支边到新疆。我的思想基本上是个小老左,对毛和党绝无二心。我离开天津市建筑仪器厂两三个月之后,该厂四清开始。在我缺席的情况下,工作队把我定为阶级异己分子,并将大量的所谓揭发材料寄到新疆。我在新疆工学院实习工厂被揪出,时年27岁。从1966年10月到1971年4月,我被批斗、抄家、游街、刑讯、请罪了220多次,关押7个月,4次从死亡的边缘上侥幸逃生。四清那些材料实在太荒唐,比如说我到新疆工作是打算投靠苏修。

1971年4月我被军宣队解放,当工人。我曾把这段经历写成《乌鲁木齐往事》一文,不久前电传给辛子陵先生了。我是从思想上的小老左一夜之间变成了阶级异己分子。三中全会后官运亨通至正厅级,又因查处基建中的腐败问题引起轩然大波。法院受贿,我以惨败被调到另一个单位任闲职。当我看出这个社会的病根时,已到退休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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