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的担忧可能过头了,迪拜债券损失的潜在规模应该远小于美国次贷损失,而且金融企业在危机之后普遍经历了痛苦的去杠杆化过程,损失的放大蔓延范围将更为局限,也更容易评估,因而其带来的恐慌也不会如雷曼破产那么可怕;所以,即便有第二波,其范围和冲击力也与第一波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但迪拜危机对于企业家、投资者和政府,仍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它对于那些勇于盲目扩张、狂热建设和泡沫追逐者们,将是一个长久的告诫,而它所遗留下的众多烂尾项目,恐怕在未来十几二十年内都将难以消化,甚至会留下一些永久性的泡沫纪念碑。
过去二十年,凭借石油收入和贸易投资开放政策,迪拜这颗海湾明珠,已成为阿拉伯乃至整个伊斯兰世界一盏罕见的市场明灯,不仅成为中东贸易和金融中心,其基础设施、城市发展、生活水平和文化宗教宽容等各方面的进步,在阿拉伯各国中都极为突出,俨然已跻身世界级大都市,这一成就,在中东这一充满动荡和冲突、在文化和宗教上守旧排外的地区,确属巨大而难能可贵。
然而,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如同其它海湾国家一样,迪拜在建设市场经济所需的制度基础方面,却进展寥寥;尽管迪拜王室施行了对商人、企业家和投资者十分友好的政策,也为他们建立了良好的基础设施和营商环境,但这一切却没有一个可自我维持的制度加以保障,而只是建立在统治者个人的开明和善意之上,甚至只是策略性友善之上。
制度建设的缺失,一方面激励了商人和投资者的短期行为,让他们热衷于可短期内盈利的生意和项目,而更重要的是,国内的人民基本上被排除在发展所带来的机会之外;尽管迪拜人民享受到了王室所恩赐的高水平福利和繁荣带来的资源租值,但由于没有国内市场制度保障,且生产性资源几乎为王族所垄断,普通国民很少有机会以企业家的角色参与经济发展。
类似的,文化、传媒、学术、慈善、社团等通常随市场繁荣而发育丰满的、作为一个公民社会之血肉的那些组织元素,都没有发展起来;这样的社会,虽然拥有了七星级酒店、顶级奢侈品牌和高楼大厦,在文化上却依然是沙漠,远没有走向现代化。
王室的垄断和支配地位,脱离了市场化分散决策所带来的淘汰和纠错机制,使得经济行为不可避免的倾向于片面乐观和盲目扩张,而整天围绕在王爷们身边的那些追逐短期利益的商人,也乐得鼓动他们的自大和狂热情绪,迪拜泡沫的伏笔,其实在多年前早已埋下;与集体乐观情绪所酿就的美国地产泡沫不同,迪拜泡沫是少数垄断和支配者的狂热加上众星拱月式的鼓动追捧所造就的吃大户式泡沫,是由人傻钱多速来电报所召集的泡沫。
自古王子身边多骗子,更何况是来自落后文化的暴发户王子,文化上的劣势带给他们深层的自卑感,而金钱上的丰裕又给了他们不甘人后的决心和豪迈阔绰的支付意愿;这两种心态的结合,造就了骗子的最佳顾客,过去十年的迪拜,就像一个强力真空泵,吸引了全世界新奇玩意的兜售者,从奢侈品牌、高级酒店、前卫艺术,到未来派建筑师、奇形怪状的摩天大楼、和零排放太阳能建筑。
如今,蛊惑家们早已扛着猪肉跑了,来自广大伊斯兰兄弟穷国的数十万建筑工人,多半也已卷铺盖回老家,留下沮丧的王子们在这里应付着已收起笑脸的众多债主;或许下一次他们会更加谨慎和冷静,而我们这些旁观者,只能希望同样的故事不要在我们身边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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