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日记:不幸与成都H1N1患者同机被隔离
相遇在云里5月11日,晴
从没想到过,会享受这些待遇,生平第一次,但愿是最后一次。
昨天下午(5月 10日)16点,航空公司来电话,求证我是否乘坐了5月9号的川航3U8882航班,对,是乘坐过,想起托运的行李被野蛮装卸弄坏了拉杆箱的拉手,以为是证实工作人员是否支付了赔偿款(可怜,就30元人民的币,航空公司这么小气,为了区区30元),没在意,言短意赅,挂机。噩梦开始了﹋﹋﹋
晚上21点,航空公司再次来电,再次求证,再次肯定答复。很幸运,我中奖了。
晚上23点,成都市疾控中心来电,继续求证我是否乘坐了5月9号的川航3U8882航班,是。并告诉我,跟我同机的某人被怀疑有猪流感,今晚还有可能给我打电话,不安中睡去。
今晨(5月11日)3点10分,恶梦被一个北京陌生电话打断,据说是卫生部的(国家最高医疗卫生领导机关就是不一样,有水平,知道做恶梦有损健康),第四次求证,第四次肯定答复。京城的人问我是否在家,是否有卫生部门的人跟我联系过,依然是肯定答复。另被告知不要外出闲逛(晕死,这么晚我不知道要去那里)。
电话还没挂,有另一通来电(开通了呼叫等待,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就是好,而且不另外收费,赞个),礼貌地挂断京城来电,接通新来电,一个很严肃的女声(是女声,不是错别字),说是省公安厅指挥中心,详细询问我的姓名、年龄、住址,然后夸奖我:你这么沉着冷静,是早有心理准备啊?(天啦,要是没前面的铺垫,可能要被吓得半死。)随后话题一转,十分严厉告诉我,不得外出,在家等候通知。
这下没法睡了,今夜无眠,基本瞪着眼睛到天亮。
上午8点,向单位请假,很爽快,准许,哈哈!如果不是这事,不知道会不会这么爽快,呵呵!
上午9点过,成都市疾控中心再次来电,再次告知我为了不对社会造成更大危害(我居然成了危险品,啥世道),不得外出,在家隔离。
随后就热闹了,繁忙的一天,无数的电话。航空公司、区疾控中心、派出所、街道办、社区、单位、朋友、亲戚......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一系列电话铺天盖地,估计要载入史册,成为我一生中接打电话最多的一天,一块电池几乎打完(平时能用三天),总之一句话:不得外出,在家隔离。
上网看了看,今日凌晨3时,成都市政府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一留学生途经成都被检疑似甲型H1N1流感病例,成都市已启动应急预案,并迅速采取预防控制措施。该留学生(包XX)于5月9日10:50乘坐3U8882航班飞往成都,座位号为20D,于13:17抵达成都,其间在机上用午餐。很不幸,我也在那飞机上,离那更不幸的人5排,估计当时的距离不会超过10米。
上午10点半,成都市疾控中心决定命运的电话来了:很抱歉地通知你,由于你曾与疑似甲型H1N1流感病患者包XX有过密切接触,(有吗?记不得啊,何谓密切?)请配合前往统一地点隔离观察。具体事项会有区防疫部门跟你联系,请务必配合!
该来的总算来了,反复恳求(几乎是哀求)对方,来接我的时候,最好就在门口打个电话,我自己出来(免得骚扰邻居),答复依然很有礼貌,颇有点外交辞令:对不起,我们有程序,得按程序操作。请务必配合!
那就配合吧,尤其是知道了疑似已升级成为了确诊。
就当强制休假,也只能这样想了,平时还真没时间休假,这下好了,没有占用年休假,依然全勤。冷静收拾了换洗衣服,安排家人注意事项,没忘带电脑(疾控中心的人告诉我,住宾馆,条件不错)。
救护车闪着蓝灯,停在楼下,上来个全副武装的(说武装到牙齿也不过分,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寸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就连头发丝都没有。很像生化危机中的角色,玩过游戏的人都知道),确实很程序化地询问,姓名、年龄以及一系列的个人情况,随后塞我一个口罩,不是药店卖的那种,很专业的。然后提行李(被航空公司损坏的拉杆箱),下楼。
果然不出我所料,除了维持秩序的警察,距救护车数十米外,一堆堆看热闹的人,怜悯中带着兴奋和恐惧的眼神,想起鲁迅笔下,华老栓买人血馒头时,那些观刑人: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应了那句话,世上还是闲人多(好像太毒了点,不过要知道后来的传言,也就觉得我还不够毒:到晚上,我被带走的过程就有了升级版,演义成我是被布包裹起走的,妈的,老子又不是木乃伊,至于吗?)。
救护车驾驶员麻利地边撒消毒液边问带路的生化危机,有没发热体征,我接嘴说,这么大的太阳,再晒会儿,真要发热了!那赶紧上车,走上(请注意:是走上,不是抬上)救护车,出大门,一路呼啸。路上,驾驶员对生化危机说(他自己也像,呵呵),不该开进去,应该人性化点,打电话让我自己出去。闻之一阵共鸣,是啊,现在就连司法程序都逐渐人性化了,逮捕罪犯都会充分考虑维护尊严和脸面。何况,我这事,连人民内部矛盾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自己运气太背,在错误的时间上了错误的飞机(又想起我的拉杆箱和30元赔偿)。这位老兄真有见地,让他开车太屈才,强烈呼吁,该让他当疾控中心的领导!
一小时后,强制休假开始。有一愿望,应该把所有人押上原飞机,送马尔代夫或者塞班岛的棕榈海滩上强制隔离,当然,三亚也行。在此,恳求上述地区的人民不要拍砖,至少,那里的海风,能保证空气流通。
一切都在设定好的程序中,驾驶员(委屈这位该当领导的大哥了,再次看见戴着橡皮手套,这么热的天气,里面全湿了,据说从昨晚开始,已数次押送我辈人等)给我送来房卡,不用去总服务台登记,也不复印身份证,不交押金,享受贵宾待遇。进房间,随着房门关闭,启动了程序中的隔离。
总的来说,宾馆房间设施还不错,依然是生化危机里全副武装的角色(这应该是宾馆服务员了)送午饭送到门口,盒饭确实不敢恭维,两菜一汤,很素很清淡,可能有一两米饭,对于我这种劳动人民来说,也就塞塞牙缝。
整个下午,在饥肠辘辘中上网聊天、看电视,看见新闻报道,对隔离人员搭配营养餐、做心理辅导,忍不住笑了。
下午17点过,来了2个生化危机,据介绍有位是市一医院的心理医生(如果这位医生看见请原谅,绝没有冒犯的意思,抱歉!),问我有没心理问题,我说有,快变成神经病了,医生笑笑(虽然隔着口罩,但我相信笑了):听你这样说,你心理没毛病,不需要辅导。顺手给我根温度计,还有啥需要不?我趁机告状:伙食!
半小时后,晚餐送到(依然是生化危机,穿着上没啥创意,估计到释放那天,能在过道上走动的人在穿着上都不可能有啥创意),提了意见就是不一样,大大改观,三个菜有两个带肉,虽然肉不多。居然还有水果,一根香蕉,三个枇杷。多了也吃不下。哦,米饭有三两,明显增加了分量。
饭后的娱乐,站在窗口看风景,又一辆救护车闪着蓝灯拉进来一位同道中人。随后发现,自己成了被别人看的风景,一群记者(貌似)扛着摄像机、端着相机对着我猛拍。努力做个很帅的姿势,不过估计不太好看,没表演的天赋。不甘示弱,也掏出手机,对那群人猛拍(手机照的,效果不太好),下面扛摄像机的美女大喊:帅哥,有电话没?这句话受听,骄傲举起E71,心中念叨:没见对你照相的东西啊!美女又叫唤:号码多少?我给你打!天,美女主动问电话了,瓜娃才不给。手中比划数字,距离太远,估计60-70米,或者是手指太短,美女又叫唤:看不清楚!不过记者就是记者,有文化的人就是不同,再次大喊:继续比划,我用摄像机看。真强,这时候的摄像机就能当望远镜用。
电话打来,礼貌的外交辞令后,一句话差点让我热泪盈眶:请问先生是在上学还是工作了?天啦,摄像机里看这么久,在此感谢某某TV,配的这摄像机估计年久失修,至少镜头有问题,跟我差不多,据大多数同事反应,再帅,也就是属于资深的范畴(不要喷饭啊,阿门)。我很青春吗?如果20年没人问过你这问题,那你就会知道我的感受。哈哈,我那不曾远离的青春。激动中,突然感觉被隔离真好。
这里条件如何?住的好不?吃得好不?是否理解这种隔离?家人是否理解?问题很周全,我回答也基本上滴水不漏,一切都在程序控制中。本想再说说伙食,但想想已经有了改观,有问题该向上级反映,胡乱向媒体通报太不厚道,俺原本就是一厚道人,忍了。最后告诉我,可能晚上22点半电视台播出,但是她说了不算,台里面的导播(或者是其他职务)说了算。
早早洗刷刷干净,只沐浴,没焚香(没那条件),等到22点半,新闻开始,没看见半个我的镜头,直到广告过后,知道被美女记者(或者是导播)涮了。绝望中,浪费表情无数﹋﹋﹋
对了,晚上21点左右,有宵夜送到,一盒牛奶(250ml伊利纯奶)、一包饼干(150克奥利奥夹心巧克力)、一袋豆腐干(麻辣的,95克)、一盒方便面 (康师傅,面饼+配料125克),不是想象中的龙虾煲粥。低头看看自己肚子上的疑似游泳圈,决定不吃了,以后释放了带回家,慰劳儿子。要是留在这里,估计也没人敢要,算是节约,毛主席说,贪污和浪费是最大的犯罪(好像是说过吧?扯远了)。可怜我那儿子,关在家中,那个高兴劲啊,终于可以不上学,不做作业了,一点不体谅父母心。
晚上23点半,那个让我畏惧的电话又来了:你好!这里是省公安厅指挥中心,请问你现在什么位置?身体如何?国家对我辈的关心随着疑似升级为确诊而升级,要求打通每个被隔离者的电话,确认是否在隔离中,身体是否安康无恙,请安心休息。恩威并重,一切尽在掌握!
晚上23点40,中国移动10086短信告知:请5月9日乘坐3U8882航班从北京飞往成都的乘客,速与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联系,电话:12320。这啥时候了才发,这两天中国移动没少赚我的钱,在此鄙视移动一下。
就此打住,顺便通报体温:下午18点晚餐后,37度;晚上23点45,36.5度,正常中。
洗洗睡了﹋﹋﹋
2009年5月11日23点59分,正好,结束愉快的隔离第一天(汗,学生时代写日记的规范用语,看来,八股文害人不浅啊)。
- 关键字搜索:
-
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