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进了耶鲁才发现,虽然资料上的数据十分美妙,这些小研究课并不是每个人都进得去的。因为每班人数有限额,比较受学生欢迎的课就总是人满为患。如果再碰上教这堂课的教授名气大些,竞争就相当激烈。这种情况,在人文科目的课上最为严重。在耶鲁每学期开学时的"买课周"--真的,就叫 "买课"(shopping class),整整一个星期让学生到处自由听课,好决定是否适合自己--历史系、英语系、或政治系的许多限定学生人数只能有十五六人的小研究课,竟有七八十人来报名。
这样的情景,我在耶鲁的四年中不知遇到过多少次:一间小小的教室,一张圆桌,旁边只有15个人的位置,都已经被捷足先登的学生占满,只留了一个座位给还没到的教授。其他学生密密麻麻地站在墙边,有的房间甚至满得站不下了,学生拥在门外踮着脚透过人群向门里窥探。尽管水泄不通,可是没有喧哗,学生有的和同伴们窃窃私语,有的默默地看这门课的提纲,也有的环视四周,估摸自己被选入这堂课的可能性。
然后,教授提着公文包匆匆从走廊那端疾走而来,看见这么多人在恭候,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接下来,就该由教授来决定谁去谁留了。
在耶鲁,决定谁有资格上这堂课完全是这门课的教授的权利。可是这对教授们来说也是一个十分头疼的问题。面对着这几十张眼巴巴盯着自己的脸,该让谁喜悦谁失望呢?怎样在这几十个对自己来说可能完全陌生的学生中,选出十几个"最应该上这门课的学生",而把其他人淘汰出局呢?
在耶鲁四年,我见到过教授们用形形色色的办法来做这个困难的决定。最常见的情况是这样的:教授先对这这一屋子学生简短地介绍一下该课的内容、读物、作业等等,并且渲染一下这堂课的难度很大,作业很多,要求很严,等等等等,希望能把某部分学生给自动"吓"走。介绍完毕,教授停顿一下,然后充满希望地说:"现在你们中间如果有人已经知道这堂课对你不合适,你们现在可以离去,我绝不会觉得你对我不敬。"
学生中一阵窃笑。有人真的收拾东西走了,可是大部分人还是岿然不动。堆积如山的阅读和必交的三四篇论文吓不倒我们,许多人已经身经百战了,不然怎么能成为耶鲁学生呢?于是剩下的人继续沉默地站着。教授这时一般会叹一口气,说:"这堂课的人数限制是16人,现在多出来至少25人。我下学期还会教这门课,另外,这学期我还在教另一门与这门课题目相关的大课,不限人数。你们中间可有人愿意去上那门大课?"
静了一会儿,也许又有几人离开,可是大课显然没有小研究课有吸引力,大多数人还是坚守原地。这时教授无奈地又开口说:"现在仍超额20人。我很抱歉,不愿让你们失望,但现在人数实在太多,绝对不行。现在我们按照年级和科目来淘汰人--请你们中间的三、四年级学生举起手来。"
大部分教授都会让高年级的同学们优先,因为考虑到他们快要毕业了,如果错过这个学期和这次机会,可能就再也上不了这门课了。而低年级的学生如果真有兴趣,来日方长,等到他们自己成为高年级学生之后,还有机会再申请。
当然,这个规定是有空子可钻的。一些在高中时就修过大学课程的学生们,在来耶鲁之前就积累了不少大学学分。耶鲁允许拥有足够学分的低年级学生们跳一到两学期的级,每年有相当一部分的耶鲁学生选择跳级。这些学生其实绝大部分并不打算缩短在耶鲁学习的时间(尽管耶鲁也允许那些学分修满的学生提前毕业),而只是想通过跳级而提前成为高年级学生,以得到选课上的优先权。我就是因为高中时修过六门大学课程,得以被允许跳两个学期的级,二年级时,我就可以算是三年级的学生,因此在许多选课的时候都得到了优先资格。
点完了高年级学生的人数,发现学生人数仍然"供过于求",教授会再端出另一把筛选的尺子:请本系的学生举起手来--本系的学生也有优先权。历史系课程的名额,会先给历史系的学生,英语系课程的名额先给英语系的学生,如果还有剩余名额才会考虑其它系的学生。
可是,这个规定也仍有空子可钻。耶鲁的学生在第三年才选专业,低年级学生们还没有选专业,也没有在任何系注册,于是就钻这个"没有记录"的空子,想说哪个专业就说是哪个专业。尽管明明没有打算选这个专业,但仍然面不改色地告诉教授自己就是他这个系的,反正无凭据可查嘛!教授自己忙得要命,哪里有时间一一核对所有这些自称是这个专业的学生们是否真的都在系里注过册?
很惭愧,我自己也撒过这种谎。在大一和大二的时候,我也曾经自称为是英语系、历史系、政治系、文学系、东亚系、甚至法语系的学生,以得到优先。当然,我对这种撒谎也还是有原则的,一旦在大三时选定了哲学系,我就再也不好意思宣称自己是其他系的学生了。不过,我有很多同伴却没有我这么高的道德自律能力。在一门很受欢迎的伦理课上,我亲眼看见我的好友,历史系的高材生丹尼尔,在教授问 "谁是哲学系的学生"时,脸不红心不跳举起他的手。
我的另一个好友,也想上这门课的英语系学生斯蒂夫没有好意思撒谎,因此没有能够进这门课,而丹尼尔则凭他的举手顺利地被选中了。斯蒂夫一提起这件事就愤愤不平:
"他竟然用这么不道德的方式进了‘伦理'这堂课!"
我则笑着接过来:"是嘛,他看来急需‘伦理'这方面的教导。这堂课对他来说正合适。"
[作者简介] 我11岁来到美国读小学六年级,後被耶鲁大学提前录取;毕业後工作数年,又进哈佛法学院,2008年毕业了。我在报考大学的过程中,搜集了大量美国名牌大学的有趣资料,结合自己和周围同学的切身经验教训,写出了《美国顶尖大学》《东边日出西边雨:美国读书纪实》和《耶鲁女生》等几本给华人弟弟妹妹及其家长参考的书。《美国顶尖大学》部份文章在美国和中国报刊上发表时,有不少家长和学生给我来信提出各种问题。这本书介绍美国各顶尖大学的基本制度与个性特点;如何创造进入这些大学的条件;以及未必成文但却有效的经验之谈。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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