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丘山: 两分法思维是中国思想叶子的茎和枝

欲离烦恼三千界
不在禅门八万条


两分法是一种非常霸道的思维方法,它从事物中抽象出两个对立因素,以这两个对立因素的强弱的对抗去分析和解释事物的变化。它不但使事物中的其它因素都被强行填塞到主流意识的二个对立的概念之中,而被忽视和曲解,而且使很多远远超出二分观念之外的丰富思想和卓绝见识,在主流意识的误导和压制下,被主流意识吞没。

譬如一个暴风雨的黑夜,天空闪着电光,打着雷霆。如果我们将暴风雨的黑夜抽象成电光雷霆派和无电光雷霆派的斗争,那么整个暴风雨黑夜的无数其它特征和内容,例如,树木、 野草、 睡眠、 晚会、 夜话、剧场演出等等内容, 就会被可笑地划入电光雷霆派, 或者无电光雷霆派,而失去自己的内容。

六十年代初期, 我在大学念书。 那是中国阶级斗争空气空前高涨的年代,学校变成了一个军营,与描写德国二战法西斯化的电影"神童"里的政治空气非常相似。 很多大学生看了这部电影后,都不自主地感叹我们比德国有过之无不及,后来这些感叹在清理思想运动中成为很多学生的反动言论。 那时学校一切活动都要排队、 报数、没有必要的在那里向前转向右转、叫革命口号、然后在那里等待别的队伍过来集中时,就高唱打倒反动派类的充满刀光剑影的革命歌曲。我正在那里高唱革命歌曲时,看见教师的队伍过来了。我看到了我的英语老师, 也站在队伍中,他的前胸和后背都与前面和后边的人紧贴着。英语老师长得很像托尔斯泰复活中的聂赫留朵夫公爵,他比前后人要高一个头, 有着一种天然的高贵, 有教养和深邃。 那一刻,我永远的记住了他站在队伍中的那个鹤立鸡群的景象和他的表情,那是一种无奈、 从容、 恐惧、和小心翼翼的混合,还有那种他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去掉的与这个场面无法融入的困惑。可是这个国家当时只给了他两个可能, 革命队伍和反革命队伍,虽然这两个身份对于我的英语老师来说都是非常可笑。

二分法的思维方法其实从1949年中国共产党统治中国后, 就开始逐渐蔓延中国。时至今天, 已经成为海内外、 知识层和非 知识层、 党内外、官方和老百姓的主要思想方法。 作为一种暗藏着斗争和杀气的霸道思维,它对中国的政治、 学术、 生活已经起了, 和正在继续起着重要的影响。

二分法的一些经典划分方法,已经被根深蒂固,无师自通地栽植在中国人的思想中, 那就是不自觉地和迫不及待地将看到的政治观点、 思想、和人贴上左右派、 激进派与温和派、拥共派与反共派等等标签。 这种标签的直接后果是将复杂的社会研究、思想探索、丰富的人性都简单化成单调的现有的政治框架和概念。在这种霸道的划分下, 一切都被自然而然地引入强烈和温和、左和右、 进步和落后、光明和黑暗、正和邪、 好人和坏人斗争的轨道。 而真正丰富的新思想的萌芽在这些经典分类的主流意识的压制下, 失去了萌生的气候和土壤。

在中国未来风风雨雨的前途上, 政体的重建, 道德和信仰的修复, 思想方法的改变是三个同等重要的领域, 而思想方法的改变可能更为本质, 因为它直接影响着政体重建, 道德和信仰探索的内容。

(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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