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要花儿。”
沙香茹粉嘟嘟的一双小手伸出三轮车外,伸向仲春的淮北平原的麦田,点缀其间的是黄色的小野花。而约20个小时后,两岁半的沙香茹却死了。
这个会说、爱唱,能数15个数的小男孩,在安徽省阜阳市鼓楼办事处四里小学的学前班,才上了四十来天的学。
他被一种“怪病”夺去了幼小的生命。做了32年乡村赤脚医生的爷爷,时常木然呆坐,盯着自己的双脚沉思。直至孙子夭亡已逾3周,他还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啥病夺走了他的孙子。病历上没有写明白,也没有人肯告诉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至4月23日,安徽阜阳市已经有16名婴幼儿被这种“怪病”吞噬。
24日上午,远在数十公里外的阜南县会龙乡政府,召开了各村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会后各村领取了大量的84消毒液,目标直指肆虐的“怪病”病毒。
24日傍晚,阜阳市区的全体幼儿教师集中在阜阳市教委大楼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市卫生局发动全体幼儿教师立即调查本班的学生,有无“手足口病”的发病史。时间从3月1日到4月22日,次日必须上交调查表。
这次筛查命令的发出,距沙香茹夭亡整整过去了3周时间。
但没有人知道,距今春阜阳市第一例手足口病患者死亡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夺命“怪病”
位于阜阳市西郊城乡结合部的胡庄,年前刚刚竣工的城市三环路从村旁穿过,沙香茹的8口之家,就紧靠在这条公路的旁边。
然而,夺命的"怪病"却不期而至,瞄上了这个家庭最小的成员。
“我们一家子人,几天都没有吃饭。”52岁的张玉英坐在门内墙角的矮凳上啜泣,“两个小时前,孩子还说‘奶奶,咱们回家’,两个小时后就走了。”
黯然坐在日光灯下的沙学岩,今年刚刚27岁,系孩子的父亲。听到母亲说话,他双眼噙满泪水,悄悄走进了隔壁的屋子。3周前突然降临的不幸,让一家人至今仍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
4月1日,张玉英要去一里多外的娘家,她骑着三轮车带着孙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孩子很高兴,又是唱又是跳,还嚷着让我给他去麦田里掐野花。”
临近中午时,张玉英发现孩子发烧了,量体温,38°C多。她赶紧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孩子的爷爷沙启桂背上药箱,骑上摩托车去看孩子,打了针退烧的针剂,孩子又欢快地跑着玩儿去了。
吃过饭回到家,沙启桂发现孩子高烧又起。他立即给孩子挂了吊瓶。下午两点,沙香茹的母亲下班回来,细心的她,发现孩子手心和脚心,起满了米粒大小的疱疹。沙启桂起初以为孩子起了疹子,没有太在意。“疱疹周围有红晕,但疱内还有少量液体,跟起疹子又有点不一样。”
退了烧,沙香茹照常吃喝、嬉戏,不咳不喘。
夜里两点钟还自己起来小便。凌晨4点,孩子又起了高烧,39°C多,又挂了吊瓶。40多分钟后,老伴喊醒了沙启桂说,孩子的高烧退了。稍稍舒了口气的沙启桂顺便听了孩子的胸音,发现孩子肺部已感染,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才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立即拨打了120。
4月2日早晨5:10,他们赶到了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值班医生让他们先挂急诊,给孩子送到住院处。“120送来的是急诊,还让我们挂号,等我从院子南头走到北头挂好号再回到住院处,孩子还没有找到床位;挂吊瓶,几次没有扎正位置。”沙启桂说,“作为一个行医30多年的医生,我看出他们没有抢救此类病症患者的经验,几个医生有的衣服都没穿齐整,显得手忙脚乱。”
开始抢救时,孩子虽然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不断吐出浅红色的泡沫,但他始终神志清楚还能说话。爱干净的孩子伸着舌头,还让大人给擦去下巴上的泡沫。
“奶奶,咱们回家。”这是孩子在抢救时跟张玉英说得最多的话,也是最后的话,至今想起仍让她心碎不已。但两个多小时后的8:30左右,孩子不幸夭折。
孩子发个烧,却丢了性命。孩子的亲属不明白,要向医院讨个说法。沙香茹死后的当天上午,面对情绪激动的家属的质疑,一位医生向他们说:我们也尽了力了。之前阜阳市人民医院已经有5例婴幼儿患者死亡,病症跟你们的孩子类似。省里的专家都来了,但现在还没有找出具体的病因。
《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赶到阜阳市二院,向参与整个抢救过程的医生求证细节,医生纷纷避而不谈。记者联系到该院的一位葛姓副院长,该副院长称要了解情况,要到市卫生局去。
事情刚刚过去3周,在沙学岩夫妇结婚的新房里,现在已看不到一丝关于孩子的痕迹。“我们都不能看见孩子的东西,心里受不了。孩子的衣服、鞋子、被子、玩具、书包、零食全扔了,收废品的人拾了满满一架子车走。”在客厅洁白的墙壁上,尚有孩子擦不掉的涂鸦。客厅角落里冰箱的顶上,有个孩子曾经用过的奶瓶和一枚曾经吹过的海螺,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沙启桂说,给人家看了一辈子的病,到头来,自己的孙子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孙子犯病时,得这种病的幼儿在市人民医院都已经死亡了5例,如果政府早向老百姓公布这是什么病,这种病怎么厉害,孩子也许就不会被耽误。”
- 关键字搜索:
- 安徽
看完这篇文章觉得
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