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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我的达兰萨拉之行(一)(图)

 2008-03-30 07:23 桌面版 正體 打赏 0


纪念西藏抗暴的游行队伍经过西藏流亡政府总部大门前(达兰萨拉)

夜行巴士穿过莽莽苍苍的印度北部平原,在凌晨时进入空气清新、树木扶疏的丘陵地带。才小睡了一会,我醒来时骤然发现,巴士已经悬挂在陡峭的盘山公路上。

达兰萨拉用它最明艳的阳光款待我这个来自北欧冰雪之国的中国客人。下了长途车,我痴痴地沐浴在阳光里,仰望着这个依山建筑、风光迤逦的小镇。

在银光闪闪的多拉达山峰下,山脚的小街飘溢着鲜活的市声,穿民族服装的印度人和西藏人忙着招呼他们的买卖。山坡上,散布着一处又一处流亡藏人的村落和流亡政府的各个机构。而山顶,则是金色的寺院和西藏人的怙主──达赖喇嘛的住所。

当年从雪域高原逃亡而来的年轻的达赖喇嘛,也曾和我今天一样为达兰萨拉而惊喜。在他的自传《流亡中的自在》中,他以优美的、孩子般欢喜率真的笔调描绘他初抵达兰萨拉的情景:

"...... 下了火车的那段路程我至今还历历在目。车行大约一小时,我看见远方积满皑皑白雪的高峰,就在我们的正前方。路上经过印度最美的乡野──葱绿的田野中点缀着树木,遍地围满色彩缤纷的野花。三小时后我们抵达达兰萨拉市中心。我下了轿车,改搭吉普车。我的住所就在数里外的麦克雷德甘吉村。

"一路山径陡峭,行来惊险重重,令我忆起拉萨近郊某些地方。有时从山路下望,只见深达数千尺的峭壁。麦克雷德甘吉村的村民在距离我的新家一哩处,搭建了一座全新的竹子牌楼,横楣上以金漆大书‘欢迎'字样。......

"......。次日清晨,我醒来就听见这一带特产的一种鸟儿的鸣声,叫声象是‘卡拉啾,卡拉啾'。我向窗外逡巡,却看不到它们的影踪,只见一片宏伟壮丽的山峦。......"

虽然和青山"相看两不厌",虽然有鸟声和鲜花相伴,流亡三十九年那么多黑暗寂寞的长夜,是否也有揪心的痛苦和清泪,就象笔者经常品尝的一样?天性乐观和遵循佛教忍受苦难教义的达赖喇嘛没有回答。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30多年来,这个小镇因为有了他而闻名于世。戴着诺贝尔桂冠的他如今也垂垂老矣,但一个民族仍然在集体流亡。

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个小镇上的藏人,也为了他。这条路不算太难走,来此一游的世界各国友人热热闹闹、络绎不绝。但我们中国汉人的足迹,却曾经有过几十年的空白。

§§一、我们青藏草原上的花哟......

因为和达兰萨拉一见钟情,我在到达那里的前几天,尽兴地享受亚洲山区的融融春色,以慰我旅欧几年的乡愁。因此,我竟问起流亡的藏族朋友:你们从寒冷严酷的高原环境来到这样美丽的地方,是否有点乐不思蜀?

我的藏族朋友回答说:这里是很美,但是这里的花怎么都开在树上,不象我们青海家乡,那里的春花哟,都开在草间。穿着藏袍睡下去,鲜花把靴子都染红了。

乡愁是会感染的。看到朋友说得那么深情、那样惆怅,我不由得也对染红靴子的鲜花草原神往起来。后来一个作过喇嘛的年轻藏人送给我他家乡的亲人寄来的一张照片:那是一片盛开各色花朵的草原,一个戴头饰的面貌纯朴的藏族妇女和她的孩子在花原上嬉戏。这个藏人的哥哥因为他的逃亡而入狱。我没敢问这照片上是不是他的嫂子和侄儿,只默默珍藏起这张美得叫人不忍释手的照片。

有很多时间,我在达兰萨拉山间绿树葱茏的小路上悠闲地倘佯,在藏人家抱孩子讨论各民族不同的育婴传统,和镇上的印度小贩为买莎丽头巾讨价还价。大大品尝了一番有湖南风味的印度辣椒后,我惊奇地发现藏人从我们汉人那里学去了许多烹调方法。我还和藏族朋友一起收看西藏电视台播送过来的节目,津津有味地谈论西藏版本的《西游记》中,藏人喜爱的"猴子"怎样陪着"唐僧喇嘛"去取印度佛教的经。我的藏族朋友因此笑话我:"你一点儿也不象个职业妇女。"

我本来就不是专业记者,来这里之前又和我的接待者说好,不对我尚不完全了解的西藏问题发表意见。这样,我只把自己当作一个欧洲来的难民。我的流亡和藏人的流亡是由于同一个专制政权的缘故。"流亡"是我们共同的名字。我只想亲身体验一下他们做印度难民日常生活中的甜酸苦辣。因为,这才是一个流亡民族跳动着的脉搏。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不是采访和被采访的关系。

从外表上看,这里的人过着温馨宁静的日子。他们清贫,但是他们总是在居住的地方悬挂起五彩的经幡。信佛教使他们豁达、不怨命运,他们心中有佛祖。但如果有人想用诗化浪漫的笔调描绘他们异乡的生活,那就大错特错了。

流亡是一种伤,一种割裂心房的伤口。

许多流亡藏人合家辛勤工作多年,攒下钱却不建房子,依然住在冬冷夏热的破旧铁皮屋里,供着达赖喇嘛像和雪山狮子旗。一年又一年,他们和达赖喇嘛总是怀着一个愿望:攒下钱回去建设西藏。人在印北,他们的思念和企盼却无时不在高原。

有一次在藏人住所门前逗孩子玩,突然看到一个藏族汉子将别人的孩子高高举过头顶,大叫:"嘿!看你能不能到拉萨!"原来"到拉萨"是青海藏人的口头禅。如果说哪一个小孩"能够到拉萨",那就意味着这个孩子将有大福气。拉萨是多少代藏人心中的圣城神地。许多藏人为了到拉萨,几步一磕头,有的要辛苦跋涉两、三年才能到达。

今天的流亡异国多年的藏人,仍然保持家乡的传统口头禅。这不禁使我这个局外人感伤:他们知不知道他们梦中的神地,早已建满现代化建筑,空气污染,不信神的人们说的是汉语,飘扬的不再是雪山狮子旗而是五星红旗?

实际上这些他们知道得比我更清楚。远离了故土,在陌生的他乡,流亡藏人更清晰地看到了他们的母土发生的悲剧。但不管现实的拉萨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们仍然要在异乡的漂泊困境中守住他们唯一的向往──到神地拉萨去。

是他们的梦支撑他们不倒下。

§§二、我们决不抛弃自己的同胞

在达兰萨拉藏族朋友家吃饭,发现朋友家时常有客人在借宿。这些客人大都是家乡来客,辗转辛苦来听达赖喇嘛讲经的僧尼和普通藏人。他们往往刚到达兰萨拉就花光了积蓄很久的盘缠,需要别人提供吃住,并需要给他们凑足回家的路费。

我的朋友是西藏流亡政府的官员,用每月微薄的工资抚养妻儿,本来就经常有发愁的时候。笔者作为持家的主妇,饶有兴趣了解印度的物价和西藏流亡政府官员家庭收支情况,因此惊讶地发现:几乎没有一个官员说他们的工资足够维持基本生活,大多数人需要依靠亲友的资助才能应付家计,没有外援的家庭必须把一个小钱扳成两半花才能应付。

流亡政府官员的经济收入在西藏流亡社区属于偏低阶层。一些从欧、美留学回来的藏族官员笑着说:这里的一个月工资不如在美国打两天餐馆工。不仅政府官员如此清寒,就是其它民间社团组织如青年会、妇女会,其工作人员也基本上是半义务性的服务。他们都是在为理想而工作。

然而我的藏族朋友家的大门却是打开的。那年朋友的父亲从西藏跑出来看儿子,回去对他妹妹伤心地说:"你哥哥在那里(指达兰萨拉)只比叫花子好一点。"可是这个拮据的家却为那些从西藏跑来的贫穷藏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提供免费食宿。他贤慧的妻子在为一大群客人做饭时,脸上带着最温柔的笑容。

看到朋友夫妻为凑足乡亲回西藏的路费大伤脑筋,我不禁问:"你们怎么能承担这么重的、不属于你们的义务?"

朋友说:"当年犹太人有一句名言:世界抛弃了我们,我们不能抛弃自己的同胞。我们西藏人也决不抛弃自己的同胞。"就是这样一个民族,他们的信仰使他们连一只小虫也不忍心踩死,使他们对植物也付出爱心。他们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同胞露宿、挨饿?所以,无论逃出来的达赖喇嘛还是留在北京的班禅喇嘛,都异口同声地强调:在旧西藏历史上从未有过饿死人的事情,只有中共来了才有大批藏人饿死。这不是因为旧西藏更富裕,而是因为那时的统治阶级有慈悲为怀、救助施舍穷人的传统。

对于任何一个处于困境的同胞,这个高原民族的人都会请他跨进家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一碗饭大家分着吃。即使是对于外族人,他们也乐于伸出援手。多次在藏区旅行的汉族作家王力雄就在他的书里谈到:"对于任何落难之人,西藏人都极为救助,我亦受过他们的恩惠。"

这就令我们明白了,为什么海外每次针对中共的游行示威,流亡各国的藏人都是全家停下工作一起出动──他们不忍忘记国内受迫害的同胞。

听说新西兰有个小岛上仅有一家旅居已久的藏人,他们在中共代表团访问新西兰期间,合家打着抗议标语去"欢迎"。后来流亡政府官员看了报道,才知道那个小岛上居然还有一户子民。

§§三、我不敢去第二次的地方

虽然经常在达兰萨拉自由地到处游逛,但有一个地方是我去过一次,不敢再去第二次的。

那是达兰萨拉的新难民接待中心。据说达赖喇嘛用他诺贝尔和平奖的一部份奖金资助这个部门,以使刚刚翻越雪山逃亡过来人生地不熟、食宿无着的藏人有一个暂时憩息的地方。

接待站的工作人员翻开记事簿,平静地向我介绍说:从今年1月到3月初,从西藏跑来的藏人是745个,其中60%是来上学的青少年,30%是僧尼,其他是来看望孩子和来朝圣的。此外有五个孩子在翻越雪山时冻死了,有七、八个要作截肢手术。

我的眼泪唰地流下来,用纸巾捂住脸不客气地质问:"为什么流亡政府不想办法告诉自己的人民、让那么小的孩子翻越雪山是危险的?"

他们向我解释说,西藏流亡政府经年不断地通过《美国之音》、《西藏之声》的电台向人民呼吁不要过来,并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有雪雹。但是电台被中共干扰,很多藏人收不到。即使大家都知道危险,还是要把孩子送过来读书。因为,在西藏有些农区、牧区,学校发不出工资,老师都跑掉了。有的地方还有学上,但孩子也不能学习自己民族的语言和宗教。所以,家长不得不把孩子送过来。

由于路途上好走的地方被中国军队把守住了,他们只好走偏僻险峻无人烟的山路。如果碰上暴风雪,一个也逃不出来。有的人死了也没人知道。去年外国人在雪山上拍照,就拍到许多冻死的无名藏人尸首。

在接待站的大通铺上,有两个三、五岁的孩子,脸上带着两坨高原红依偎在妈妈身边。我亲了亲他们的小脸颊──幸运地逃过劫难的孩子!

后来我参观了西藏儿童村。那是1960年达赖喇嘛的母亲刚逃亡到印度的两周后,就为解决许多失去父母的孤儿的抚养问题开始筹建的。我在小学校的教室里和听课的孩子们合影,给那些从西藏内地来的藏族妇女和她们的孩子拍母子照。她们忍受不住骨肉分离的痛苦,一年一度偷偷辗转它国,跑到达兰萨拉来探望在此就学的孩子。

儿童村是达兰萨拉最漂亮的地方之一。它实行的是类似共产主义的供给制:穷人的孩子不须付任何费用,接受的是最完整的教育──既是适应世界的,又是民族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不管流亡政府怎样拮据,流亡的成人怎样清苦,他们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幸福的童年。所以西藏的藏人不论贫富,都不顾一切地把孩子送过来就学,然后自己含着眼泪又偷偷地回去。

我在接待站随便采访了几个藏人。他们谈到西藏农、牧区现在一年不如一年,中共强迫他们交纳重税和各种摊派,生计愈加艰难;谈到中共强迫僧尼说达赖喇嘛的坏话,西藏已经没有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们修行;谈到与他们同行的和尚被尼泊尔警察抓住打断了腿......

我本来说好下次再去新难民接待站做一次采访,但却再也不曾踏进那个大门。人类的本性是逃避令自己痛苦的东西。我的心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刚强。听说一些外国人到接待站看了看那几十人共睡的大通铺,看了看经历挨冻受饿的旅程、新逃亡出来的憔悴的、患病的、伤残的藏人,他们往往签上一张支票(这往往使新难民接待站的食堂有难得的开荤机会),就默默地离开。

而我只有眼泪和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汉人的内疚。唯一能做的,是要求大赦国际组织派人去做一次专门的调查。

§§四、宗教对于藏人

"我们藏人天生头顶上就有三样东西──佛法、佛祖和喇嘛。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的东西。所以,虽然我们受到的完全是汉化教育,我们仍然要千方百计来这里听达赖喇嘛讲经。"

说这些话的,是几个以外出休假做借口、从北京偷偷跑来的藏族姑娘。她们说的是比我这个汉人还标准的普通话,穿着改良了的精致美丽的藏裙,谈吐文雅而且相当有水平,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并且在很不错的单位里工作。

这段时间正是春季大法会。达赖喇嘛天天在大经堂讲经。来自全世界的佛教徒和听众,坐满了经堂外的大坪。有许多人只好坐到屋顶上去。这几位姑娘心里很难过。因为,达赖喇嘛用藏文讲经,有时讲得深奥一点,她们就听不懂。我却担心她们回去会有麻烦,说:"这里到处都是中共间谍,你们又长得这样漂亮,肯定被他们注意了。回北京怎么办?"

"如果被发现了,我们只好诚实地告诉他们说:我们已经做了这辈子最想做的事!"

只有有信仰的人才这样平静地面对一切将临的厄运。为了听达赖喇嘛的一次讲经,多少内地藏人倾家荡产做盘缠,多少藏人在边境被捕入狱,还有多少人在途中死于非命。但是没有人埋怨过。

哲学家说:"不是哲学选择现实,而是现实选择哲学。"不少学者认为,藏民族选择佛教作为信仰,有她深沉的历史、自然原因。全民信教与高原恶劣、粗犷的自然条件有关。因此,从7世纪以来经历过复杂曲折的斗争,藏民族在精神上皈依佛教。一些汉族学者,如写《天葬──西藏的命运》一书的王力雄先生,他们甚至很直接地把西藏人的宗教意识归因于他们对严酷寂寞的大自然的恐惧。这个论断未免太简单了。限于篇幅,笔者不想在这里太多地探讨藏人笃信佛教的原因。佛教产生于气候并不严酷的印度,如今又在环境并不寂寞的欧、美大受欢迎。今天真正的藏传佛教已经在生活现代化了的世界各国传播。这就说明了:除了"环境决定宗教"的因素之外,还有不可低估的藏民族对和平、慈悲心灵的向往。正是这种东西令人折服。

在佛教尚未传入西藏之前,藏族传统的伦理观中早就有利他、忍耐、仁慈、知足、行善等道德信条,以及"本无空"的哲学思想。古代藏人之所以投向佛教,是因为佛教令他们感到似曾相识,而且能帮他们找到人生的价值和真谛、生命的归宿和出路。

宗教对于藏人,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信仰,而且是人生哲学和生活方式。藏人开朗达观,是由于宗教教义使他们免于对生老病死等一切灾难的恐惧。这是一种足以对抗刀剑和枪炮的精神体系。。

在达兰萨拉的阳光下,我总是惊讶:怎么满街都是穿着大红袈裟的快乐和尚?流亡而来再穷再苦的人,也不见愁眉苦脸的神情?也许这是因为在人生苦海中他们无须多虑,至高无上的佛早已给他们决定了一切,而他们服从"无常",相信"四大皆空"。

佛教早已成为藏人心理上的一种集体潜意识。不管一个藏人是否在现实中信教,在心灵深处,他不可避免地遗传了他所属的民族的宗教心理。

我在达兰萨拉听到不少这方面的有趣的故事。

中共经常以软硬兼施的各种手段收买和威逼一些藏人,让他们到达兰萨拉做间谍。这些藏族间谍在刺探情报中一旦被发现,只要有怀疑他的同胞把达赖喇嘛的经书放在他头顶上,他就会感到头顶灵光一闪,不自觉地就跪在地上,并马上自动地讲出实话。这是他们藏人集体遗传的宗教良知和达赖喇嘛的感召力。

又如台湾"中华民国政府"的蒙藏委员会,听说这个在藏人中名声不好的机构也曾在海外收买流亡藏人。他们不敢到达兰萨拉来,就在印度南方的一个藏人居民点花了几十万美金,买通了一些喇嘛和藏人作为点缀"中华民国政府"的花瓶。后来这个居民点的一些藏人起来反对。他们宣布他们仍然要忠于达赖喇嘛,结果发生了内讧。一个主张投靠台湾的喇嘛被打死了。有四、五家藏人拿着台湾的钱逃回西藏,被中共待为座上宾。然而,被中共优待的藏人在西藏自己的家乡很难呆下去。他们写信给留在印度的亲友说:"千万不要回来啊。这里的人比外面的更坏(指西藏内部的藏人更忠于达赖喇嘛,更不能容忍他们的背叛)。"

而这个居民点的一些曾经被台湾收买、后来反戈一击了的藏人,集体来到达兰萨拉,朝拜达赖喇嘛。开始时,流亡政府不给他们安排会见的机会。他们就坐在达赖喇嘛门前哭啊、哭啊,哭了好几天。达赖喇嘛知道了,说,当然应该见他们。于是他们用藏人最高的礼节──铺着红地毯把达赖喇嘛接到他们那里去弘法。现在这个居民点成了支持流亡政府最坚决的一个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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