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五百完人」之首领─先父梁敦厚 成仁取义(2)

接續前篇(1)

先父殉国转眼已五十七年,今逢先父忌日,儿谨以鲜花、素酒致祭,回忆往事犹如昨日,从儿记忆中父亲总是忙于公事,几毫无家庭温暖可言。
抗日战争期间,全家随祖父逃难到四川,父亲独留前方与日寇作生死搏斗。

一九四二年,母亲历经艰辛,带着九岁的我,及六岁的弟弟守仁,怀抱三岁的妹妹秀蓉,从陕西三原东里堡,千里寻夫,到山西克难坡和父亲团聚。
母亲不识字,自嫁入梁家从没自己出过门,如今却要拖儿抱女千里寻夫,可见当年生活环境之恶劣,母亲心情之苦楚,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在当时的革命根据地晋西克难坡找到父亲,算来全家已分离五年有余。

母亲与吾等弟妹到「家」时,竟无一个「熟人」来接,那批来人各自介绍,只记得一位稍胖的女同志长得比别人白,穿套灰色军装,有两条大辫子,说是父亲秘书霍志兴的太太,是她把母亲从马上扶下来的。

直等到晚上,父亲才在一卫士提着白纸糊的灯笼跟随下,回到政治部的窑洞,逃难五年,全家这才算团聚!

只有大姐秀莲,因随三叔在进山中学念书,未能参与这次的「团圆」。

回忆儿时 随父抗日剿共

在克难坡住了几个月,全家又随父亲搬到吉县,此时抗日战争已近尾声,但父亲工作却更忙碌,我等时常几天见不到父亲。

父亲常骑马带人奔驰于隰县、吉县之间,如今方知当时除对日抗战,还得应付藉抗日而日益壮大的共产党,山西处在腹背受敌的艰苦环境中,先父身兼数职,为抵抗日寇侵略、防止共产党赤化而疲于奔命,儿等无知却未能给父亲一丝慰藉,此刻回想能不潸然泪下!

八年对日抗战终于取得胜利,但兵疲民困,百废待兴,而中国共产党却藉八年抗战坐大强壮,山西真成了「前门刚赶狼出去,后门虎又闯进来。」全国也从抗日战争胜利的美梦中,被惊醒了。

解放!解放!的浪潮,淹没了大半个中国,太原变成了赤潮中的孤岛绿洲,一城宁愿死也不投降的忠勇之士们,用他们的鲜血生命,重写中华民族的国魂: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父亲,您就是这伙用鲜血重写汗青的领导人。

今逢先父百年诞辰,又是先父成仁五十七周年忌日,儿痛哭流涕,写这篇纪念您的文章,同时也为您庆幸,您诚然大智、大仁、大勇之士,真是死得其时、死得其所。如当日您贪生怕死,开城投降,今天也许早被人遗忘,或落得一世臭名,儿绝不能像今天这样抬头挺胸地活着。

记得蒋经国(后任中华民国总统)在《风雨中的宁静》四月二十四日之日记:「南京业经弃守,太原亦于本日沦陷,梁敦厚等五百余同志壮烈殉职。……梁敦厚同志服毒自焚,使我兴无限之感想。我与他虽相识不久,但数度长谈,意见甚为投契,且深觉其为人豪爽正直。今如此壮烈殉国,是最光荣的归宿,真不愧为一条好汉!」

先祖父讳世爵字朝卿,先祖母杨爱丞,生有先父弟兄三人敦厚、丰厚、祥厚,上有一姐青娥,适河边曲子洁。先母宋兰英,系定襄龙门村人,于一九二二年十二月十六日与先父结婚,母亲不识字,结婚后在家侍奉公婆,料理家务,养育子女,母亲心直口快,热心待人,深得祖父疼爱。我有大姐秀莲,二姐莲香,我因系长孙,获得祖父特别宠爱,弟守仁,妹秀蓉、秀雯,小弟志仁生于一九四七年。惜二姐莲香于五岁时因病去世,剩吾等姐弟六人。

神州沦陷 母妹被斗自尽

一九四八年,母亲带妹秀蓉前往天津治疗口角皮肤癌,吾等弟妹们乘暑假之便,从太原到北京探母,而逃出一命。此时北京解放,南京、太原相继沦陷,全家因此被「解放」于北京。

文化大革命时,先母与志仁被下放回老家定襄,先母被斗争服老鼠药自杀,妹秀蓉在北京与丈夫因绘画詹天佑漫画,被批有丑化毛主席之嫌,点名批斗,受尽苦难,最后夫妻丢下八个月大的儿子,在丰台火车站卧轨自杀。其余弟妹也都历尽批斗艰辛,但幸保性命。

我于一九四九年六月,只身自北京经绥远等地辗转逃至广州,后随前行政院长阎锡山到台湾,是年十五岁。初就读师大附中,后转学中坜中学。民国四十四年,响应自愿从军号召,考入海军官校四十八年班,民国四十七年因病退学,转入政治大学政治系,毕业后先在退除役官兵辅导委员会工作四年,后又转教育部文化局工作四年,一九七二年经日本、加拿大、辗转一年多后于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晚抵纽约,改学冷暖气维修,在医院工作二十余年,于一九九九年七月退休。妻周力立仍在工作。

兹值先父百岁冥诞,敬予追忆泣述,俾后代得知此成仁取义、忠烈殉国的先祖,宜引以为荣,世代相传而流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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