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南县旁听陈光诚案纪实
1. 7月18日 “老板娘亲自送我们上楼”
2.7月19日 “天空中布满了阴云”
3.7月20日 “便衣总在骂这些人是‘傻B’”
4.7月20日下午 “你还记得那个为伤员喂奶的沂蒙山区的大嫂吗?”
7月18日 “老板娘亲自送我们上楼”
7月18日上午11时;高律师、我、刘京生、李金平我们四人心照不宣的聚在了一起,由高律师驾车,向京津溏高速公路进发。在我们的后面,有三辆紧跟不舍的跟踪车,这是高律师出行的一贯性待遇。在他被监控的这些日子里,每次出行,或几辆,或十几辆的跟踪车要尾随其后。今天的跟踪车只有三辆,看来我们的突然出行,似乎并没有引起他们多大重视,。但是,当我们临近天津界的武清市时,却在我们的后面又出现了三辆“津”字牌照的跟踪车,此时我们的后面已经有六辆跟踪车了。
在武清市匆忙吃完饭后上路,大约在下午3时左右,我们已进入京沪高速公路,在我们的后面,那些跟踪车辆不断的变换着队形,或你前,或他后的不断换着位置,坐在车上的李京平从没有见过这种世面,他时不时的好奇的回头看着后面的跟踪车队说:“他们是不是也觉得无聊,来回换位置,逗着玩?”高律师跟他说:“实际上他们的精神是极度空虚的,他们其中有些人是在做着一件自己不愿做的事,可为了这一安身立命的饭碗,也只能如此。”
是的,我们绝不相信这些人的素质有多高(指道德素质),尽管他们受过不同专业的学历教育。从欧阳小戎被抓一事就可以看出来,那些人一路上从未停止过骂人,他们在我们面前,从未停止过使用武力,这证明他们内心中人的最丑恶、最原始的本能被刺激出来并时刻找寻着发泄的对象。我们面对这些人,我们面对着这些执行者,我们全国的百姓面对着这样的执法者,可以想象,法律的框架对他们的约束力到底能有多大。
傍晚7时左右,我们顺利的到达山东界内的泰安市。在我们后面,天津的跟踪车已经在进入山东界时由山东的车替换下去。根据我们和赵昕事先的约定,可以不急于进入沂南市,以免过早的引起当局的注意,提前控制我们几路人员在沂南会和。
当晚,我们住进了泰安市一个叫“在水一方”的宾馆,经过艰苦的讨价还价,我们以最低的价格取得了两个标准间,这还是老板娘亲自拍板的结果。这倒使我们似乎开始感觉到了山东人的热情与豪爽。 老板娘亲自送我们上四楼的房间,途中她热情的向我们介绍宾馆的服务项目,小到异性按摩,大到异性同房陪住,应有尽有,就怕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在价格上,老板娘讲是童叟无欺,价格透明,绝无欺诈。这时,我们似乎明白了如此低的住房价格是为了吸引我们住下。你想,免费的游泳、免费的桑拿,仅这两项对外价格就将近60元,再加上9时半以后免费的艳舞表演,而我们的房价仅收取了120元/每间。房间内近40余平米,还设有麻将桌,如果你仅仅是住宿,那他们一定会赔本,所以说,他们挣钱的地方不是房租而是色情业。
中国的色情业无孔不入、尽人皆知,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开放20几年,色情行业已是一个异常成熟的且有不断发展、壮大趋势的行业。在今天,他们有的是一个相当成熟的市场,且消费群体大到腐败的高官小到进城打工的农民,它象侵蚀中国人民的鸦片一样正在侵蚀着百姓的肌体。象泰安宾馆的这种现状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这在我们年初去陕北途中住宿时发现的状况是一样的。
回到房间后,我就跟高律师说:“别看老板娘现在这样热情,一会儿见到我肯定象不认识我一样”。 果然,在我第二次下楼到服务台办理手续时,刚刚还是没有一个客人的大堂,此时已有7、8个人或坐、或站散步在大堂内。突然使人觉得有顾客盈门之感。从他们几人不敢正视你的目光和神态上,再有那么一、二个在高速路服务区跟踪车上见过的熟面孔来看,无疑是盯捎的便衣。老板娘此时从我面前匆匆而过,他将头偏向一边,似与我从未谋面一样。
很快,我们房间的对面及我们旁边的房间都住满了客人,几个楼层把角处已有人在懒散的游荡,整个宾馆似乎只有我们这个楼层生意兴隆,尤其是到了晚间,已近凌晨一时,我们还能听到楼道内杂乱的脚步声、此起彼浮的电话铃声,间或还能听到上门推销服务项目的小姐在向客人介绍行情,当然,在当今之社会有几人能经得起此种诱惑,又有多少党政干部称得上是“柳下惠”,我们不得而知。
7月19日 天空中布满了阴云
早晨起来,天空中布满了阴云。
这个城市没有象北京这个大都市那样,为紧张、忙碌、竞争、发泄的气氛所笼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迟缓,大街上没有拥跻的上班人流,开过的公交车、零散的骑车人表现了这个城市的懒散。
我们起床后赶快到楼下的桑拿室去洗澡(房间内不供洗澡水),桑拿室的服务员睡眼惺松的走过来为我们打开照明灯,此时已是8时多钟,可见这个宾馆里并没住多少客人。但是,我们刚刚进入洗脸间,突然间7、8个山东大汉一股脑的也都拥进了桑拿室,其中不乏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些熟面孔。我们真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样的盯梢意义何在,难道是想检侧一下我们抗暴力的躯体大小吗?之后发生的暴力,可能还真的证明有这样的因素。此行山东老天作美,不是下雨就是天阴。我们都感到很幸运,假如还象前两天那样的高温,我们会平添不少罪受。
此时,我们距沂南县只有200多公里了,中途在高速路服务区加油时,有些过路的客人看到我们身上穿着印有维权律师陈光诚照片背心的的时候非常好奇,有2个服务区的工作人员就径直的走了过来。当我们问到是否认识背心上这个人时,他们都表示知道这个人,也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这到使我们感到有点出乎意料,当局对陈光诚其人其事的封锁可以说是严密的,但是却没有想到,如此的封锁却能使陈光诚的名字声闻百里,可见,正义和邪恶他们的传布效应是同等的,大恶之人与大善之人不会因为某些人为的阻碍而影响人们的判断与知晓,同理,在末日大审叛的时候,正义自然会得到申张,邪恶终究脱不掉审判。
沂南县古称阳都,是三国时期著名政治家、军事家诸葛亮的诞生地,也是唐代著名政治家、书法家颜真卿的祖居地。史载:“阳都,临沂之上游,英贤辈出,烟水之胜,轶于江南”。全县总面积1774平方公里,辖17个乡镇,980个行政村,90万人口。
革命战争年代,沂南成为沂蒙革命根据地的中心,被誉为 山东的“小延安”。 在沂南境内,曾发生过闻名中外的孟良崮战役及九子峰战斗、大青山战斗、留田突围等战斗,留下了老一辈革命家和无数先烈战斗的足迹,涌现出众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
上小学的时候,在那一党思想传统教育下,就听到老师给我们煽情的讲过一个发生在沂蒙山区的故事。这是发生在解放战争时期,那里的一个哺乳期的妇女用自己甘甜的乳汁救护了一个伤病员。后来,待我长大了又看到由这个故事改编成的歌剧、评剧及各种剧种。从那个时候起,沂蒙山区的百姓在我的心目中是英雄,那里的妇女就是爱的化身、是天使,在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激情、是挚爱,那里百姓的精神世界中朴实的奉献是主宰。
我们的车行驶在舒缓的山道上,远处为阴云浓雾锁住的沂蒙山脉,影影绰绰的浮现在远处。路上行人车辆很少,足见这个县城经济不是很发达,自进入沂南境内还没有发现有一辆好于跟踪我们车型的车辆。
此时,在我们的后面又多了几辆无牌照的跟踪车,高律师开的红旗车打头,紧随其后的是那些豪华的跟踪车,这一可谓浩荡的车队驶向县城,组成了一道似国家要员出访的风景线,引得路边的百姓惊愕的顿足观看。
到达县城后又有二辆无牌照的桑塔纳车向高律师开的红旗车围拢过来,其中有一辆与我们的车并排行驶,并靠向我们,险些两车相撞,当时车身之间间距仅有二公分。对方好象并不急于制造一场车祸,也可能是先给你个警告,当他们发现我们对他的挑衅置之不理时,又远离了我们。
为了在第一时间了解明天开庭的情况,我们没做任何停留,直接赶往法院。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挡风玻璃上一层雾水,透过雾水看着这个没有红绿灯的县城,建筑物、街道、行人、车辆都好象错位一样,一切都是那样的扭曲着。
法院可能是这个县城最雄伟、堂皇的一个建筑,青灰色的大理石建筑死沉沉的竖在那里,唯有上面缀着的那颗国微,透着鲜艳的红色,远处望去象是一宏鲜血。
诺大的院子,见不到一个人影,门卫对我们的车辆没加任何阻拦,当我们沿着法院大门高高的台阶,拾级而上时,才看到在法院围的大门口外面跟踪而来的7、8辆车全部守候在那里。在我们询问法警依法办理旁听证时,法警告诉我们:“我们这里是小县城,不用旁听证,明天八点半你们就可以直接过来旁听。”当我们说到是来旁听陈光诚一案时,那个法警看了一眼我们的背心,答到:“哦。我知道,你们是北京来的。”事情还算比较顺利,法院方面并没有表现出丝毫阻拦的意思,看来,明天的旁听应该是很顺利的,这倒是出乎我们的意料,此时一切显得都很平静,当时我真有点“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感觉。
这里的宾馆、饭店的名字起得都很好,不是孔府大酒楼就是八仙楼,或是什么神洲大酒店,进入孔府之乡,应该无人自称是圣贤 我等一辈平庸,倒也有幸住进一个名叫“圣贤居”的宾馆。
很快,我们便于赵昕取得了联系,他回的短信很幽默,引用了《南征北战》电影中一段国民党军官求救的台词对白。
此时,大家的乐观倒也为我们在沂南的顺利会合平添了很多乐趣。有的是新朋友见面,自是一见如故,我们和赵昕等人,虽是熟人但经历过这一出京与突然的在此会合的波折倒也显得格外亲热,每个人都讲述着自己能够赶到沂南的曲折经历,大家都为能够顺利的在这里会合而庆幸。但正因为如此,实际上有一张更大的网或说是一张血盆大口已经张开,那等待我们的将是怎样一场恶梦,那张用野蛮、政府黑恶势力化向宪法挑战;向正义挑战的大网正在向我们铺来。当然,谁也不会想到在朗朗乾坤下,在号称依法治国的国度里会出现20日那相当惨烈的一幕。
在我们会合的笑声中危险正在向我们逼近,不过,这就如同自然界中各种大灾难将临之前都有前兆一样,事后我们分析,自住进宾馆后三个房间电话始终没有接通,但却更换了三部新的电话机开始,就是当局在安装这一窃听设备,我们所有的谈话都如同和他们在讲话一样。晚上,又突然闯进十几个以穿制服的警察为首的人以检查证件为由,对我们所有人来指认对象,为他们的施暴对号入座。
凌晨12点,北京的另外四个人也驾车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沂南,他们一路上也未遇到任何阻碍,至此,北京已有四批人以不同的方式成功的脱开了警方的视到达了沂南县,人员已达二十几人,其中包括济南市的已有72高龄的孙广文教授,来自四川的邓有亮先生。
7月20日 便衣总在骂这些人是“傻B”
8点30分,我们分两批人分别到达法院门口,我们这些人统一身着印有陈光诚照片的标志性文化衫,依法参加开庭旁听。
随着我们的出现,法院门前突然热闹起来,昨日法院门口那一名警卫是坐在屋里,今早法院的大铁门已经关闭,仅留一小门,铁门内十几个着法警制服及着便衣的人在里面游弋,门外突然多了许多围观的人,象是从天而降,以年青人居多,大都是膀大腰圆。一直跟踪我们的那些车辆全部赶到了现场,还有其它不明车辆停靠在法院门口马路的两侧。
8点45分,经与法院门卫交涉,一自称是法官的人出来通知我们,由于检查院对陈光诚一案要补充证据。所以今天不能如期开庭。这时,在法院门口公告栏下,又赶来了20几名盲人,在周围,经我们询问已有济南、德州、青岛、泰安等地赶来旁听的群众,在我们这些参加旁听人员的外围明显的已形成了一个半园形的围观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少一部分人是来自于当地的群众,大多数人是冲我们而来的黑恶势力指使下的暴徒,这在过后的施暴过程中得到了证实。
在这种情况下,北京同来的一位朋友拿出像机要给我们大家在法院门前照相留影,就在他拿起相机的一煞那,自围观的人群中,冲出一名壮汉叫喊着:
“你照什么照,谁让你在这照像!”
这位朋友答复他:“照像是我的权力,后面就是法院,是法的象征,上面有国徽,我是中国人,凭什么不能照。”
对方野蛮的嚎叫着:“就是不许你照。”
说罢,伸手去抢夺照相机,这位朋友死死攥住照相机不放,这时又从围观的人群中又冲出4、5个人来,一起扑向这位朋友,并将其一脚踢翻在地上,看到这种场面,我们几个人立即赶上去用身体组成人墙阻止对方对其施暴,但就在这时,在周围的人群中一下子又冲出十几个人,这就形成了3、4个人对付我们其中一人,将我们的人强行撕开。然后将每个人掀翻在地,以其肘、膝用熟练的专业擒拿动作制住我们,使我们不能动弹一下。其中的邓有亮眼看着被一大汉一掌击翻在地,并滚了二滚,当另一个伙伴过去扶他时,被又一暴徒从身后飞起一脚,立刻俯伏在地,半天没有爬起来。
当时,年已72岁的孙文广教授也在围打之列,为防止他出现意外,我们几人趁乱将他推到圈外,为此其中两人也付出了被打的代价。 此时,肢体沉闷的撞机声,暴徒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和我们被暴打的伤痛的声和着地上扬起的黄土,使周围赶来观看的群众都不忍抬起头来观望。事后,据外围负责观察联络的朋友询问当地的人时他们讲,这些暴徒都是县刑警大队的人,他们一直都是横行乡里。
第一部相机就这样被这些暴徒抢走了,我们这些人面对刚才这顿暴打,没有骂一句,没有还一下手,只是被打倒了再爬起来挨打,在这一挨打过程中,赵昕被掀翻在地上时仍大声的告诉我们:不要还手,我们一定要坚持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原则。
暴徒在完成第一轮打击后,有序的退到外围,组成了几个小圈子,中间有一个人手中拿着一张纸指着上面对他们说着什么,并对有些人做着一些交待,有时还明目张胆的用手指着我们这个方向。在马路的对面,高坡上是当地居民的住房,许多人站在高坡上向这里观望,这里不乏有许多女性,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到了那个《沂蒙颂》中的妇女,几十年的风雨过去,时代变迁,那个爱与和平的女神似乎从这块土地上飞走了,随之而来的是大多数人的冷漠与好奇,还有那些同情者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高律师在第一次打击中就被掀翻在地两次,我们可想而知,这样一个烈性的陕北汉子,他是用何等的毅力在守护着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底线。为了能够记录下刚刚被暴徒打过的现场状况,北京的另一个朋友拿出了一架摄像机还有一位朋友取出另一台照相机,赵昕带着嘴角上的血迹拨打“101”报警。法院关闭的大铁门内突然猛增了二十几个法警,而这样多的警察执法人员面对刚才的暴徒行凶和大模大样站在我们对面并没离开的暴徒他们却视若无睹。这时有几个法警促拥着出来的李劲松律师走到我们面前说: “由于检察院要补充新的证据开庭延期,这是真的。三天前,我曾接到过法院给我的通知,我这里有电话记录。”
当我们将刚才经历过的被暴徒欧打的情况告诉他并指认暴徒就在前面的时候,李说:
“那你们赶快报警啊。” 随后,他说:“我还有急事要马上走。” 这时,已有随他一起来的另一人为他叫好了出租车,当他匆匆走出几步后还回过头来说: “法院做的是对的。” 然后钻到出租车内匆匆离去。
我头一次见到李劲松律,他个子不高,但脸色苍白,连嘴唇上都毫无血色。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抖,我不清楚他的形象和声音是否平时也是这样,还是因为看到我们身上的尘土和撕扯的痕迹气愤异常,还是因为惊吓?当然,我不希望是后者,因为人类对暴力的恐惧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你是懦夫。
暴徒的第二轮施暴是以抢夺我们手上拿的摄影机、照相机开始的,这一次的施暴显然是经过他们重新布署、调整好的,除了以绝对优势的壮汉去抢夺设备外,其余人有针对性的向赵昕等三人实行了重点的围攻,明显的将高律师排为次要地位,也可能是第一轮对高律师拳脚相见已到火候。
这一次赵昕他们三人被分别按倒5、6次,在其他人前去隔开暴徒时,同样遭到了殴打,其中有一人被除打翻在地伏在地下,几名暴徒按住其身体,使其肢体成龙虾状,有一暴徒用小擒拿手制住其脖颈,使其下颌及嘴深陷于黄土中,其手法之卑劣,非人性所能及。
在暴徒施暴的同时,法院门前的马路上已由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指挥几辆车停在马路中间及两侧,以阻止其他车辆的通行。在这一轮番施暴过程中,在我们的周围有多名身着便衣的人不停的强行驱赶着围观的群众,那20几名盲人也早已被赶走,在我们与围观的群众之间,形成了一个约二十几的真空地带,就连法院大门内穿制服的警察都不敢进入这一地带。
又是二台设备被抢走了,四川来的邓友亮为了能够拍下这一惨烈的现场,拿出手机欲进行拍摄时,就是这一动作也被望风的暴徒盯上,立刻冲上来6、7个人去抢夺他的手机,高律师等人见到这一情景,拼命甩开拉住他的三名暴徒冲过去保护邓友亮,但却被另几名暴徒一下绊倒在地,随后几人一起压在他身上。 这一轮打击,他们似乎完成了抢夺设备的任务,突然一下子全部散开又呈观望状的看着我们,大家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赵昕拿出了随身带着的红皮的《宪法》发到每人手上并将高律师留在车上的一部像机;也是只今唯一的一部相机取了出来,要大家在法院“公告栏”下照像,刚刚拍完二张,围在我们周围的那些暴徒在统一指挥下发疯似的向我们冲来,很明显,我们的和平、理性、非暴力的作法确实激怒了他们。他们象一只好斗的野兽,当它面对不与它争斗的对手时,它那野蛮与殘暴的兽欲被刺激到顶点,这一兽欲被放大了几倍,带着这一兽性的殘暴,我们每一个人又都重新经受了又一次的励炼。
这时,有一辆警车开了过来,我们的人迅速向警车方向退去,这就是110出警车,是在我们报警后40分钟才赶到现场。我们计算了一下,以这个小县城的面积,一辆车以每小时40公里的速度绕县城行驶,在县城外围45分钟之内能开上50圈。 这时,那些暴徒停手了,但却没有走,紧紧的把我们围在里面。随着警车的到来,另一辆交通警的车也赶到了现场,这是头一次见到没有红绿灯的县城第一个交通警。在交通警车上下来了二人站在路边,但并未见其疏导与指挥车辆。堵在路中的车辆并没有开走的迹象,再加上出警的110警车横在路上,使得后面的车辆跟本无法正常行驶,只能滞留在路上,这时出现了几个手持照相机、摄像机的人对现场进行摄、录像,我们看到,他们明显在选取着交警的画面,堵在路中车辆的画面,暴徒和我们在一起的画面,周边刚才被驱赶现在又回来围观群众的画面,当然他们并没有忘记拍摄法院现在仍然紧关着的铁门。
当我们以报案人身份与警察讲述情况时,我们其他人准备离开现场,以避免受到进一步的打击,但是,刚才行凶的几名歹徒,当着警察的面站在我们的车前,挡住我们车辆不让离开,一名暴徒手持一块砖头大声叫嚷着不让他们走,并要我们把高律师的那部相机交出来,如果再不交出,就要砸车玻璃。警察却对此如没看到一样,当我们将刚才发生的情况讲述完毕后,这个警察说:
“你们刚才讲的情况我们没有看到,我们现在只看到由于你们在这里出现了阻碍交通的情况,妨碍了政府机关正常的办公秩序。”
正说到这里,在他后面的人群中,有一个身着便衣的人喊到:
“他们扰乱社会秩序把他们抓起来!”
顷刻之间,我们这些受害人成了犯罪嫌疑人,立刻被十几个头带钢盔的防暴警察驱赶着押上了他们开来的一辆面包车,那是一辆“依为科”车,在押我们上去时,从里面下来了十几个身着警衔标志的警用衬衫的人从车里下来,为我们腾空了位置。到了车上,我们一个朋友见到在后座位的下面放了十几个镐把,看来我们很幸运,没有被当做暴徒殴打而仅仅被当做犯罪嫌疑人被带走。高律师和其他三位北京来的朋友被带进了三辆轿车里面,我们7人被带到了一个开发区的一个派出所里面,至此,我们带着伤痛的身体又经受了近四个小时的询问。
事实上,这个询问隐藏了巨大的阴谋,在询问时,那些穿制服的警察及穿便装的人,将我们每个人分别带到不同的房间。
在对我开始询问时,我的对面是二名穿制服的警察,其中对我询问的是年纪稍大的一个,约在45岁左右,带着不情愿的笑容,表现出友善的态度,用一张普通的信纸似很无心的记录着与我的问话,但他询问的内容丝毫没有涉及到我们被暴力殴打和被抢设备的情况,而是对我们如何到沂南,什么目的,有没有人组织等问题很感兴趣,尤其在谈到组织一事时他采取诱供的办法,似很无意的问:
“那你们这次来是你们一同的人通知你们来的,那就是组织你们来的吧?”
此话听来无意,但我明显的感到暗藏杀机,假如你同意他的说法,那肯定要中了他的圈套,将会自己主动的钻入他们罗织的“扰乱政府部门正常的工作秩序的罪名”中去,对此,我当既对着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回敬了两句:
“这不是组织,组织一词是你说的,我们只是相约前往,其中并无组织、商量的必然关系。”
该人听到此话,又是强笑二下:
“你们文人就是爱咬文嚼字,是不是组织能有多大关系,”
我答:“这是在执法机构,一字之差,你们会置我予死地。因为这是在你们的地面上,”
对方也板起了面孔: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配合,要按你所说,在我的地面上,你不说,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开口,你不签字我可以按着你手签字,你不按手印,我可以掰着你手按手印,事实上我们还没有这样做,你们做的这些事,无非是阻碍了交通罢了,我们问完情况就完了,你想的那么多,是在耽误你我和你们同伴的时间。”
我答:“你不要以为你所搞的那些小伎俩我没有注意到,在我们谈话之中,你已经未经我同意将我们的谈话写到了你偷换的审问记录纸上,对此,我不想再回答你任何问题,这是我的权力。”
对方又说:“你们一起来的人已经说了,是你通知他们到这里来的,你脱不开组织的干系,劝你还是配合点,把这事说清楚就完了。”
我真的不想跟他再说什么了,这样的审问计巧和严重侵犯我人权的诱供手段,令我有些恶心,我只好客气的问了他一句话:
“你今年多大年龄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却反问我:“你看我象多大的?”显然他的智商真的不是很高,他竟没有听出我问话的真正含义,似这样的对手,我不想再和他谈论任何事情。在我被询问的房间外面,我开始看到我们同来的朋友的身影在窗外晃动,那几个穿便装的人,又走了进来,当着我的面就跟审问的我那个人说:
“谈完了吗?”
那人答:
“还没有,他也不同意在上面签字。”
来人说:“就这样吧,他不签字那是他的权力,我们尊重他的权力。”
然后笑着对我说:“你们的同伴都在那屋等着你呢,你赶快过去吧。”
果然,我是最后一个,他们都已在一个会客室里等着我,一个个子很高的女警官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热包子准备请我们吃饭,但遭到了我们的拒绝。赵昕他们说:“我们不在这里吃饭,在这里没这个胃口。”
他们很客气的又用押送我们来的那辆面包车把我们送回了“圣贤居宾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面包车上没有押解我们的那些警察,只有开车的一名司机。
7月20日下午 你还记得那个为伤员喂奶的沂蒙山的大嫂吗?
大约下午2点左右,我们和高律师他们又在前天吃饭的那个小饭馆聚齐了,此时昨日的欢声笑语、浪漫情怀今日已不复存在。真的,我不想按照中共的宣传模式用“高、大、全”的描写手法塑造他们自己的英雄形象,很客观的讲,我们这些人真的不能算是英雄,虽然有的人经历过“89、六四”那个血雨腥风的场面,但是,面对小小的沂南县,面对那些黑恶势力在我们面前表现出的绝对优势既操控法律的优势,完全黑恶势力化于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优势,我们中间某个人仍是惊魂未定,面色苍白,目光略显呆滞。其实,承认这些并没有什么,承认它证明我们维权活动还有待励炼与成熟,还缺乏许多街头活动的经验,承认这些其实丝毫无损于我们的形象,反而能够让所有的人看到一个真实的维权阵营的现状,以有效的监督和声援我们的维权活动,这总比在民运、自由派、维权队伍中的有些人形象要高大的多,那些人,在被当局打压、施暴、叛刑时所表现出的懦弱人性的一面,在里面痛写悔过书,有的本在社会上是很有名的民主人士,却也在刑具、淫威、野蛮之下,跪地求饶。而这些人一旦回到了自由的天地,便将那段过去,编成了神话,吹嘘自已在里面是何等的英勇,事实上这样的人是最卑鄙也是最阴险的,最可怕的,因为他能睁大眼睛说瞎话,那当他闭起眼睛时,便会连猪狗事都能做得出来。
经过大家商讨决定,要去看望陈光诚之妻,但在技术处理上我们决定先由赵昕带两人携带奶粉及他与高律师捐出的钱先去村里看望其妻,等待没有危险后,我们大部队再进村,也就是说赵昕又奋不顾身的踏上了雷区。我们约好在村口一里处接应他们,大约在3点左右我们一行开两辆车,赵昕等三人乖出租车走在前面,直奔太狮古村。
车刚开到一个村口,就发现路边聚集了五六十人,他们一字排开象在迎接什么重要人物,在他们身后,有警灯在闪烁,我们没有看清是警用车辆还是救护车,事后我们分析救护车的可能性大。其一,我们一行中四、五个人均已五十几岁的高龄,尚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教授,上午经过三轮殴打及惊吓,估计承受能力已达极限,假如下午再打一轮估计有人会支撑不住,如果出了生命危险,当地黑恶势力绝对无法逃脱罪责,现场即时救护,倒也显示了人性化的特点;其二,如果那是警用车辆就难以逃脱政府干预的罪责。据此,我们确定下午这顿毒打,肯定是有预谋、有组织的。
如果不是那些路边的人群,我们的车会开过这个村子。下车打听才知道那些人所在位置就是我们要去的村口。
赵昕、赵辉、邓有亮三人竞直向村口走去,李海也随其后,我们其他人在一公里外路边等候接应。路边正有一个瓜棚,高律师买了一个西瓜给大家吃,我们刚咬了几口,就看到赵昕他们几人快速的向我们这边奔跑,后面黑压压的似蝗虫一样的农民紧跟其后。邓友亮本一介书生,速度较慢,即被围上的农民,打翻在地,据邓友亮事后讲,五六个人踩他的头、踢他的背,但力度很有分寸,象当地如此体格魁梧性情彪焊的村民,两人就可以置他于死地,但邓友亮被暴打之后,只有皮外伤,尚无内伤。
说话间,赵昕他们与当地农民已来到我们面前,他们不由分说四五个人揪住我们其中一个人开始动手,又是拳脚相见。此时的高律师比上午还要冷静和坦然,突然间发生的一切,他似乎没有看到,仍在吃着西瓜。这时,我们已有二个人被打翻在地,又踏上了几只脚。面对高律师这种异常的坦然,这些农民当时惊骇的在扑向他时的瞬间停止了动作,如同电影中的定格一样,数秒钟后方才反应过来,上去将高律师扭着脖子按着手臂,推向汽车旁,这些农民其中竟有年龄在五、六十岁的老者,也恰恰是他们出手最狠,目光最为阴毒,他们的神态象是一只受惊的野兽一样。我们这些挨打的对象其实非常容易辩认,因为我们每人都穿着那件印有陈光诚像的文化衫。
当他们正在过度专注的、适度的对我们施暴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带眼镜的非农民打扮的人叫到:“扒他们衣服!”
显然这是指挥者,事后据现场的围观农民告诉我们,该人是县公安局工会主席。在他的一声号令下,不愧是老区的人民,他们的服从精神堪称第一,刚刚还是出拳的动作,突然间全部换成了扒衣服的动作,不知道他们是否象训狗一样,提前做过了多次演练,他们动作的一致,令人吃惊。第一个动作是撕你的衣服,撕成几条后,再一个背胯 ,将你摔倒在地,再将你的衣服整个扒下。我们每个人都体验了一次这一打击,随后,十几个农民站到高律师车的一面叫着要掀他的车,由于红旗车的底盘太重,该车纹丝不动。这时又过来十几个农民一起掀这辆车,这时车的两个轮子才刚刚离开地面,突然那个带眼镜的叫道:
“赶他们走。”
这帮农民立即停下来,又将我们一个个的推向车内,这次殴打中孙教授是唯一的一个幸存者,高律师将他锁在车里没有让他出来,在这一殴打的过程中,远处自北京和山东跟踪来的车辆,拿着长焦照相机、专用摄像机拍下了全过程,看着这一场面,他们的兴奋的快感是可想而知的,
十几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带着被扭打后留下伤痕累累的身体,被迫匆忙离开沂蒙山区沂南县的太狮古村,赵昕在照顾我们大家上车时,悲愤的对我们说:
“通过今天这一事件,我们明显的看到当局为了对付民间的维权活动,采取以执法犯法的手段对付你的公民维权,以政府的流氓化、黑社会化,对付你的非暴力抗争,以颠倒黑白罗织罪名,制造罪证,恶意陷害,来对付你的和平、理性维权底线,但我相信,历史会记住今天!”
此时,我们大家坐在车里赤裸着上身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车窗外面一排排绿树、一个个依法治国的标语牌从眼前掠过,已经被风雨剥蚀的“三个代表”的标语横在路边的山上,色彩鲜艳的“八荣、八耻”口号立在高速路旁,远处仍是淹没在雾中的沂蒙山脉和我梦中才能见到的那个《沂蒙颂》中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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