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死
临死前,他只说自己对不起儿子,不配做一个父亲
记者经采访获知的情况是:6月19日晚9时30分,榆社县西马乡新村的陈东生最后一次将家里的羊圈回羊舍,回屋盛上一碗和子饭,呆呆地坐在门口。近半个小时,陈东生没吃一口,也没有与儿女和妻子说一句话。家人早已习惯了他的木讷,所以没在意。晚上,妻子被陈东生的呻吟声惊醒,只见他手捂肚子,满嘴黏液,脸涨得通红。儿子陈力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邻居家,找来一辆面包车,在邻居们帮助下,将父亲送往榆社县人民医院抢救。两个多小时后,陈东生经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医院诊断其为农药中毒死亡———陈东生就这样服毒自杀了。
陈力难忘父亲在医院接受抢救时那愧疚的眼神。他几次追问父亲,为什么要这样,陈东生只是说,自己对不起儿子,不配做一个父亲。
邻居和家人反映,陈东生说的对不起儿子,是指陈力上学的事。类似的话他在儿子高考一结束便说过。
儿子的痛
早知如此,我宁愿不考大学,守着父母在家务农
6月21日,记者走进这个悲情笼罩的家庭,只要提及父亲,陈力就会泪流满面。他说:父亲是因我而自杀的,早知如此,我宁愿不考大学,守着父母在家务农。我就是考上大学也不想上了。因为我们兄妹几个上学,家里欠了两万多元外债,现在父亲走了,我是长子,我得扛起这个家,得把弟弟妹妹抚养成人。
陈力是今年的应届高中毕业生,在太谷县一中理科班上学。今年的高考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压力。高考结束,他估了600分。6月12日,陈力的第一志愿报了西安交通大学。
陈力在为从小就萦绕心头的工程师梦想有望实现而兴奋,父亲陈东生却越来越少言寡语。据陈力的母亲后来说,他总在埋怨自己没本事,连孩子的学费都没办法凑。一说这些,他总会唉声叹息,愁眉紧锁。
陈东生家的收支明细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陈力一家原本生活在榆社县西马乡大山深处一个只有几户人家29口人的小村庄。4年前,随着国家移民并村政策的实施,搬至山下的新村。新村全村650人,村民们主要依靠种地生活,陈东生一家8口人(4个上学的孩子,七十多岁的父母),有6.4亩土地。
记者和陈东生的家人算了一笔账:6.4亩地,按当地的耕种习惯,4亩种玉米,2亩种谷子,0.4亩种点蔬菜改善生活。当地玉米亩产最多800斤,一斤最高售价0.6元;谷子最高亩产300斤,一斤售价0.7元。这样,他们家一年种地的毛收入是2340元。加上陈东生贷款养羊的收入3000元,是5340元。
开支为:种地每亩50元种子、50元肥料钱,一年640元。他们家8口人,一个月吃3袋白面,一袋白面45元,一年是1620元。这还不算工钱、耕地的牲口的成本。加上各种婚丧嫁娶上礼等开支,一年他们家的纯收入只有1340元。这1340元,要给4个孩子交学费,要给生病的老人看病,要……
供个大学生需要32年的收入
新村像陈东生家一样的普通农户占一半多,而高校的收费动辄几千元甚至上万元,按照陈家人和村民们的说法,这是导致陈东生对生活绝望,直至选择了自杀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他性格的内向、思维的偏执也从另一个角度引发了这场悲剧。
在《山西省2006年全国普通高校招生填报志愿指南》(以下简称《指南》上,记者看到,全国各高校除极少数的部队院校不收费外,其余大多数高校的学杂费每年在4000—6000元,其中一些热门院校的热门专业,收费甚至高达一万多元。其中,西安交通大学(一批A类年学杂费文史类为3850元,理工类为4950元;中国人民大学每年学杂费5000元;北京师范大学、四川大学等学校的艺术类年学杂费均超过了10000元。
选择普通高校第一批本科院校A类的西安交通大学理工类的收费,结合我省现在西安学习的大学生的各项开支计算,学杂费4950元,住宿费1000元左右,一个月吃饭400元,加上书本、日常等费用,一个学生一年的最低消费在1万元以上。
照此情形,陈东生一家要用七八年的全部收入,才能供起儿子上一年大学,32年的收入方能供出一个大学生。而他家,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分别上着高中、小学。
来自《中国青年报》的一则消息称,在吉林,平均每个大学生一年的费用为11800元,而2004年该省农民人均纯收入为3000元,也就是说,供养一个大学生需要4个农民一年劳作。吉林省go-vern-ment研究中心对该省农安县某镇高中进行的一项抽样调查中,竟有28.7%的学生“害怕升入大学”,原因是“家庭负担不起上大学的费用”。
动辄几千元的收费,对一个城市中等家庭来说,也许不算很重的负担,但对于城市的不少贫困家庭,以及农村的大多数家庭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惊人的数字。陈东生之死,又一次使高校的高额收费与农村贫困的矛盾集中地幻化为一场令人心酸的悲剧。
- 关键字搜索:
- 压死
看完这篇文章觉得
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