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子里寂静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大家都珍惜这短暂的沉寂,去埋头冥想自已的事。日子一天天的过,有不少人离死期越来越近了。
囚室
囚室有前后两个门。前门是一扇厚厚的大铁门和一扇铁栅栏。铁门的厚度足有一寸,栅栏上的铁杆子有成年人的姆指粗。后门也是一扇同样尺寸的大铁门。前门是警察押进犯人、提审犯人或拖出去枪毙的出入口。每次前门一打开,十来名荷枪实弹的警察立在门口,严防犯人逃跑。因为前门一打开,就可能意味着有人的死期快到了。曾有一重刑犯,暗自把牙刷柄磨尖,前门一打开,他用尖牙刷柄扎着一名警察的脖子,试图把他作为人质来逃脱。人质这一招对共产党根本没有用。旁边的警察想都没多想,一枪就把他崩了,人质警察吓的半死。结果是从此以后北京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里所有犯人的牙刷柄全被剪断只剩有刷的那一头。和后门相联的是一有十几平米的正方形“风圈”(大笼子)。“风圈” 的四周是全是厚厚实实的钢筋混凝土墙。顶上是大钢管焊成的平平的笼罩,上面可站满警察。“风圈”是给犯人放风的地方,阳光可从上方的大罩透过。警察站在“风圈”的大铁罩上就能把后门打开,给犯人放放风。不过“风圈”经常一星期也难得一开。2000年、2001年奉江泽民、罗干的指示,北京市公安局国保总队抓捕了一大批炼法轮功的教授、博士、硕士等高级知识分子,关押在这里接受“党和人民春风化雨般的教育”。我是这其中的一员。
放风与“晒蛋”
“开风圈!”一名警察站在后门的“风圈”顶上一声大喝,打断了我的沉思。也打破号子里短暂的宁静。蓬头垢面、面色苍白的犯人们脸上露出喜色。一个个点头哈腰的走出后门,向风圈顶上的警察表示感谢。并立即抢占阳光多的位置。第一次放风时,我一下看傻了。原来他们占好了位置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脱的一丝不挂。他们长在皮肤上的疥疮、牛皮癣一览无遗。这个我倒并不奇怪。真正令我吃惊的是很多人迅速把他的生殖器掀了起来,对准了阳光,并象农村人炒板栗一样不停的用手翻来翻去,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我长这么大没有过这种见识,就带好奇慢慢观察。原来他们大大小小的生殖器上长满了各自特色的东西。那种乳白或灰白色的非常细小的虫子叫阴瘙。它们喜潮湿,通常寄生在阴部,以吸血为生;一种在长在阴茎龟头上的脓包叫“尖锐湿疣”,它会慢慢扩大,把龟头烂掉;那些在阳光下一颗颗晶莹透亮、长在阴囊上的小颗粒,犯人把它们叫做“珍珠蛋”。长了它们,就奇痒无比。犯人们会不停的用手去挠,常常挠得一手血。“看什么看!”一名凶神恶煞的犯人打断了我的观察。“这叫‘晒蛋’,江泽民这傻B关进来了,也一样要‘晒蛋’!!”
幸存者与苦力
如没有被判死刑,能从看守所死里逃生的这些犯人就会被送到监狱去服刑、做苦力。同时也把他们的性病带到了那里。有那里他们是完完全全的廉价劳动力。中国巨大数量的手工制品从这些监狱、劳教所产出。
2002年5月,我和中科院硕士时绍平等多人被送往北京市罪犯遣送处,在这里等候被送到别的正式的监狱系统服刑。从此开始真正认识监狱系统的劳务生产。监狱中严厉的管理制度,和管事流氓经常性的漫骂和人格侮辱,时时刻刻给人带来恐惧和心灵的创伤。监狱中劳动量大,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是家常便饭。有的犯人因实在完成不了工作任务,被罚“唱东方红”(即整晚不能睡觉,不停工作到第二天)。犯人密度也很大,普通犯人们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时间讲究个人卫生。他们带着各自的病一天天的拖,一天天的熬,病也一天天严重。
“保外就医”?,普通犯人连想都不要想。真正能保外就医的,都是有关系有后门,或是家里有钱去买通狱警的。犯人中流传着一句话叫:“有钱的拿钱挡,没钱的拿命挡。”
我因信仰被抓,没有犯罪,也从不是什么罪犯。只是把自己当作“特派记者”去认真观察周围。希望有一天能让世界了解这里正发生着什么。
从女人内衣裤到圣诞用品
狱中的手工活五花八门从女人内衣裤外包装、音像制品、贴各种商标、食品加工、装订书刊、出口的钓鱼用的浮标和圣诞节的彩灯服饰几乎无所不包。我也全过了一遍,清楚所有的工作流程。
一个大夏天,狱方接了一项劳务,为一个“婷美”品牌的女人内衣裤制作外包装袋。天气实在太热,很多犯人都很长时间没洗澡。他们一边浑身乱抓,一边紧张的干着劳务。有些犯人不时的在裤裆里抓几下,我看见他们的手拿出来时,指甲缝里又添了新鲜的血迹。他们实在顾不上怜香惜玉。不知女人们穿上这些内衣裤时是否还能真的“挺美”?
还有一次一个监区是替社会上的个体户加工一种袋装食品“兰花豆”。这种食品的加工原材料是蚕豆。个体户不停的用大货车一车车的将原材料蚕豆运进监区。监区里有许许多多的大桶,先用大桶将蚕豆泡胀,犯人有时为了图方便,换水的时候,把满桶的蚕豆往很脏的小便池子里一倒,然后再往桶里放自来水,把蚕豆放进去。蚕豆泡胀后大家就开始剥,每人面前都摆了一组平行刀片,拿起一颗蚕豆,在平行刀片上一滚,将两端的皮撕下来,就剩下了中间一根“金腰带”。很好看,但泥糊糊的很脏。然后往蓝子里一丢就算完事,一天至少要剥上万颗这样的蚕豆才能完成政府下的任务。犯人们手忙脚乱,鼻涕、痰也往里弄。这些成品一会儿便被用大麻袋装起来,运到个体户那里油炸后,油炸完了后的蚕豆金灿灿的,个体户分装在漂亮的包装袋里,在社会上卖。销量非常大,利润也很高,人们也吃得津津有味。在美国的一个大超市,我看见从中国进口的油炸蚕豆。不知是否有我们那个监区的一份“贡献”。
每年中国的监狱都要为西方国家加工大量的圣诞用品和服饰。有一次,我所在监区分到做彩灯的任务。犯人们每天要把大量的铜导线拉紧到固定形状的塑料槽内,把分开的单个彩灯连接起来。犯从的双手经常拉的血迹斑斑。不言而喻,他们的皮肤病和性病也到了彩灯上。一种装饰用的小珠子串,我所在的一个监区也生产过。犯人们用针线把带孔的各种颜色类别的小珠子串成一串,两头再接起来,非常漂亮。但我希望不要有小孩子把它含在嘴里,不要有女人把它戴在脖子上。
满江红
我站在朋友宋先生、叶小姐家中21楼的阳台上眺望烟波浩渺、水空共氤氲的密西根湖。湖面上一艘艘货轮依稀可见,那又是从中国进口来的圣诞节用品吗?它们钩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悲愤中,我作下一首《满江红•明月夜登高感怀》。
《满江红•明月夜登高感怀》
极目唏嘘, 物华休、浩水冬月。
忆故国, 思凝魂断, 栏干攥裂。
盛世五千兴转衰,红朝甲子泪和血。
张肝胆,年华易蹉跎、勿生怯。
御朔风,立长夜。
囹圄苦,难忘却。
舞巨阙斩尽,九州妖孽。
豪情驾得艟艨舰,气盛怎惧五洋鳖?!
无需愁,万里携天兵,把恶灭。
于2005年11月24日, 美国感恩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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