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以色列招聘外籍劳工的规定,任何外籍劳工在以工作,必须确定一家雇主或公司,内政部才发放工作签证。公司或雇主的名称必须加注在劳工的护照上。只要某劳工被开除、生病、辞职、另谋职业或自行转到另外一家公司工作,便立即、自然地被视为“非法劳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抓、被拘留、被遣返。换言之,外籍劳工是被“捆绑”在某一家公司或雇主身上,离开它就成了“非法劳工”。这也是为什么在以色列有那么多“非法劳工”的原因。
在过去的两年里,共有11.6万名外籍劳工离开了以色列,其中4万人是被驱逐出境的,其他的是由于各种原因自行离开以色列。以移民警察局计划2005年底再驱逐5万名非法外籍劳工。
据以色列有关部门统计,目前,共约25万外籍劳工中,非法劳工约15万人。他们来自中国、罗马尼亚、泰国、菲律宾、土耳其等16个国家。我国在以的劳务人员约有25000多人,在以色列虽算不上最大的劳务输出国,但非法劳工的比例却最高,当地媒体常有报道中国非法劳工被抓、遣返的消息。那么他们遣返前在监狱里的生活、处境如何?最近,记者应以外籍劳工援助中心的邀请,随该中心的希茄小姐前往拉姆拉的马西亚乌监狱探视被关押在那里的中国非法劳工。
这里原是一所关押犯人的监狱。由于被抓的非法外籍劳工越来越多,因此被临时改为关押遣返前的外籍劳工的地方。目前在马西亚乌监狱有235人。
非法劳工还有第二次机会
我们首先来到4号狱区,透过第一间平房门的窗口,我们看见了几张中国人的脸。我们首先来到这里的法官办公室。刚来上班的女法官告诉我们,现在关押在这里的中国劳工有40多人。她说,今天要处理10个案子。过一会儿,狱警带来10名外籍劳工,其中有两名中国人。他们均来自我国福建。王某到以色列打工快3年了,前一天被抓。法官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后说:“你在7个月前已经被移民警察抓过一次,是吗?”王答:“是的。”“你这是第二次被抓了。所以,你必须被遣返出境,听明白了吗 ”接着法官用中文说了一句“没有办法”。法官又问:“以色列雇主有没有欠你钱?如有,法院可以帮你催讨。”王想了想答道:“没有。”他低声告诉我,实际上,有一个雇主欠他2000多谢克尔 约500美元。他不想要了,因要讨回这笔钱,至少还要在这里等上两个月。女法官最后说:“那好,我会尽快安排你回国。你现在可以走了。”以政府出台一项新政策,如果有雇主愿意雇佣的话,首次被抓的非法外籍劳工还可以留在以色列工作,属合法劳工。但第二次被抓,就会被遣返出境。刘某到以有两年了。法官问道:“因为你是第一次被抓,还有机会留在以色列继续打工,你为什么不想留下呢?”刘对笔者说,他为了再找一个雇主,要在监狱里等两个月,他不愿在监狱里受罪。刘出来时借的债已还清,并挣了点钱,所以想回家了。经记者翻译后,女法官说:“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明天就可以请3个雇主来与你谈,如果你们双方同意,你就可以出去工作了。如果你们谈不拢,我可以尽快安排你回国。”刘某听她这么一说,改变了原先的想法,同意了女法官的建议。
蹲进牢房愁死人
经狱警同意,记者又来到狱区的第一间牢房。隔着铁窗,我们与几个中国人聊了起来。一位来自吉林省的劳工,到以色列才10个月,在这里已经被关了一个多月,他是从国内经东南亚某国进入埃及,再从西奈半岛的埃以边界偷渡到以色列,属非法入境。这种情况是必被遣返的。他说,现在正愁死人,花了6万多人民币来到以色列,说是在以色列能赚大钱。这下可好了,钱没挣几个,又要被遣返。回去后,还不知道借的钱怎么还。问起在牢房的吃住情况,他们摇摇头说不习惯。每天面包管够。但副食不行,每餐只有一个生菜沙拉,一个礼拜只能吃上一次肉菜。每间牢房有四个上下铺,住8个人,他们的牢房里除3个中国人外,还有2个罗马尼亚人,2个土耳其人,1个坦桑尼亚人,虽国籍不同,但大家还能和睦相处。狱警也比较友好。放风时间,他们可以从自取机购买香烟饮料。警方允许个人携带手机,他们随时可以与国内家人及在以色列的老乡联系。狱区有公用浴室,每天可以洗澡。在与他们的接触中,给我们一个深刻的印象是,他们从未想到一生中竟会在以色列蹲大牢。
主动向移民警察投案
女法官告诉记者,她现在要去女狱区处理案件,其中有一名是主动向移民警察投案的中国女子,记者马上随她来到了女狱区。那是一幢小楼,进了铁栅大门,是一字排开的筒子楼,有10多间,有点像学生宿舍。这里显然比男狱区拥挤。她们大多数人年龄在20岁上下,有几位看上去已50开外了。中国女子姓曲,来自辽宁大连,女法官原想让记者为她做翻译,不想她本人英语说得很好。女法官问完话后,曲小姐过来与记者聊起她的经历。她说,她原在大连一家医院当护士,3年前,交纳了5万元人民币,作为正式的劳务输出,来到以色列做家政,在耶路撒冷市照顾一个60多岁的老人。当初,工资是由当地的劳务公司支付,每月300至400美元。虽说钱少一点,但是合法劳工,心里比较踏实。可是,这个老人生性古怪,难以相处,时间一长,产生了矛盾。有一天,这个老人的儿子竟将她直接带到当地的警察局,说他们已解聘了她,让警察局将她遣返回中国。她就向警察说明了真相。警察听完她的话,就将老人的儿子叫到里屋,好像商量什么事。这时,曲小姐见周围没有人,赶紧逃出警察局。从此,她成了非法劳工。后来她一直在偏离大城市的地方做家政,还算平安,一直没有被移民警察抓获。她在耶路撒冷城边的一户美国犹太人移民家里,照看他们两个年幼的孩子,英语水平也大有长进,收入也不错,最多时每月有900美元左右。半个月前,她得知父亲病重住院,遂决定回国。不想,临行的前一天她的住处被盗,机票和购买的礼品都被偷走了。她手头的钱不够机票费,于是她主动到这里投案。因以方确认其为非法劳工后,将负责遣返的机票费。得知曲小姐因父病重急于回家,女法官一面赞美她的孝敬之心,一面答应在两三天内便安排其出境回国。
在公司受骗
从女子狱区出来,我们又来到第5狱区,这是一幢二层楼房,我们看到几个中国人在铁栅门前走来走去,见了我们便上来搭话。我们隔着栅门聊了一会儿,狱警拿出钥匙打开铁门,叫了两名中国人与我们一起到旁边的一间会客室聊天。他们一个是江西人,一个是武汉人。江西人刚得到通知,当晚将被遣返回国。武汉人姓雷,今年47岁,原是武汉造船厂电焊工,几年前和爱人都下岗了,儿子正在上大四,经济负担很重。三年前,通过当地的劳务公司到以色列打工。原先公司的合同说好在以色列工作两年,每月800至1000 美元的收入。可到了以色列,他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在以公司工作的头2个月,他根本就没有拿到什么钱。于是,他与大多数中国劳工一样,选择了脱离公司,自己找活赚钱的道路,成了非法劳工。经历半年多的东躲西藏,他与另一个武汉老乡最终在以南部城市埃拉特找到一家小装修公司。老板对他们不错,工资为每小时4 美元,最近又增到一小时4.5美元。老板也帮他们办了正式的签证,感到十分满意。可是,就在老板为他办理今年的工作许可证时,交给老板的护照怎么也找不到了。由于活多,这事一直拖了下来。不巧,两个月前,他们在下班路上被移民警察截住。雷先生因没有有效证件被警察扣留,老板做任何解释也没用。他在牢房里被关押了快两个月,因为他没有了护照,必须等中国使馆给他发临时旅行证件才能回国,他说,下周旅行证件就能拿到了,可以回国了。记者问他,在以色列有何感想?他沉思很久后说,第一、希望国内的劳务公司招聘时,要将当地的情况实事求是地向劳工介绍,不要让人上当受骗。他们到了以色列发现这里的一切完全不像他们所说的那么好,工作、收入都没保障。如果事先知道情况是这样,他也不会借钱出来打工。来到这里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为了生存,为了赚钱还债,只好离开公司,成为黑工,像贼一样,天天提心吊胆,怕被警察抓住。第二,他不甘心就这样被遣返回国。在以色列头两年,什么活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近一年来比较顺了,工作相对稳定,老板对他挺好,收入也很不错,能再干一两年,他会愉快地回国。现在把他遣返回国,心里真是非常不甘心。
从监狱采访出来,心里总不是滋味。以色列缺乏劳力,原来雇佣不少巴勒斯坦人做劳工。4年前以巴再度发生暴力冲突,以军封锁了边界,不允许巴勒斯坦人进入以境内打工,造成劳工短缺,需要大量的外籍劳工来弥补。就拿建筑业说,以需要13万工人,而以本国人却不愿意当建筑工。此外,在以打工收入也不低,根据以政府规定,每小时不得低于4美元。所以,以色列应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劳务市场。如国内的劳务公司在收费方面更趋合理,减轻劳务人员的经济负担,加强对他们的管理和约束,有效地减少中国“非法劳工”人数,巩固和扩大以色列的劳务市场,那将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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