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我们去上班,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一天上班的人生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卖给了那花钱雇我们的人,上班并不是我们乐意的,只为养家糊口,不得不为。即便那些忙忙碌碌做老板的人也不见得有多少自己的人生,多数情况下,做老板不过是把自己的人生卖给了金钱,往往是金钱越来越来多,而自己的人生却越来越少。晚上下班回家,我们还得首先扮演充满爱心的丈夫或妻子,孩子们慈祥的爸爸或妈妈,老人们孝顺的子女等等,等这一切都结束,我们也就结束了精疲力尽的一天。好容易等到休息天得点空闲,首先想到的是应该去看望年迈的高堂还是找个地方让孩子们开开心心玩一场。于是自己的人生便被最大限度地压缩了。
只是到了美国之后,才知道人还可以以另外一种态度活着。在大学上学时,计算机系的中国学生因为要修数学课的关系,都知道数学系有这样一个 Graduate Assistant, 美国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结过婚,离了,一个人住着。没有别的爱好,只是如痴如醉地喜爱数学。Graduate Assistant 资助每月只有六百多美元,责任是帮助教授批改数学作业,要求是每学期必须至少选修三门数学课。于是这位老兄就一学期接一学期地在学校选课,课余时间总是很牛地坐在数学系的 Math Den 里面,一边批改作业或是解数学题,一边等着学生们问他问题。湘君入学时就见他坐在那里,湘君毕业时他仍坐在那里,一年接一年乐此不疲,没有丝毫要离开的迹象。我们这些中国学生背地里都拿他当笑话说,但湘君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可怜他还是应该羡慕他。这样的人生,大概是国人无法理解的,在许多国人眼里,这样的人肯定是个失败者,然而,别人认为他如何,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每天开开心心,其乐融融,这对他自己来说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湘君毕业后,在一家计算机软件公司谋到一份工作,认识了也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的同事弗里德里克.马修。马修是个天分极高的小伙子,高中时就作为州计算机编程竞赛三人代表队成员参加全美编程竞赛,获第三名,上大学时就在这家公司作part time,湘君进公司时,马修已经是公司的业务骨干了,业务上的技术难关大多由他攻克。他热爱编程,除了上班外,他的业余时间除了偶尔看看电影,基本都花在计算机编程上。二十五,六岁的人了,从来没跟女孩约会过,好象也从未对女孩子有过兴趣。美国不象中国,个人问题,自己不急,没人帮你急,一辈子不结婚也从不会有人问你个为什么。去年年底,在公司如日方中的马修突然辞职不干了,他告诉湘君他的辞职原因是在公司重复地写那些简单的代码太没劲,他挣的钱已足够他三年衣食无虞了,所以准备呆在家里钻研点自己的东西。这些美国人让湘君明白了什么是自己的人生,也明白了为什么美国的科技会长时间地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
然而,作为中国人,我们实难有美国人的那样一分潇洒,我们顾虑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们要顾虑朋友的评价,邻居的眼光,同事的议论,领导的看法等等等等,太多的顾虑常常让我们无所适从。当然,有些事情是我们不能不在意的,比如我们的家庭,我们的亲人,因为那本就是我们自己人生的一部分,除此之外的许多东西,也许我们真的不必如此在意,人生在世,只要凭良心做人,按原则办事,也就足够了。
毕竟,自己的人生还是有的,比如此刻,湘君坐在电脑前打出这篇文字,觉得充实,宁静,至少这一刻的人生,的确是真真实实地属于我自己的。
二00三年七月九日
二00三年七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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