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會大廈。(圖片來源:Martin Falbisoner /維基百科)
建築和音樂、舞蹈、繪畫一樣是國際語言,因為建築的體量,反應的東西更多,讀懂建築能看懂很多社會隱含的內容。
20世紀初期興起的新古典主義是在現代大廈上加上古羅馬/希臘的特徵。但我發現,加拿大和美國所用的元素不同。
美國國會和一些州議會大廈,是把羅馬巨大穹頂放在屋頂正中,希臘的柱廊和山尖做建築主立面(Façade)中間的入口。這代表美國的民主共和制來源於古希臘的民主和古羅馬的共和制。
猶他州州議會大廈。(攝影:李青城/看中國)
但加拿大的新古典主義建築,比如多倫多的聯合車站和自治領公共大廈,只用了古希臘的建築元素。加拿大是民主國家,但不是共和制。
多倫多聯合車站。(攝影:李青城/看中國)
多倫多自治領公共大廈局部。(攝影:李青城/看中國)
加拿大國會山完完全全是哥特式建築,有高聳的鐘塔和尖拱窄窗,說明加拿大國體承傳了中世紀的君主制。加拿大是獨立國家,國人效忠的是加拿大國王而不是英國國王。前伊麗莎白二世女王是第一位加拿大國王,現查爾斯三世國王也是加拿大國王。他們有多個國王頭銜,其中一個是加拿大國王,既加拿大國家元首。因此加拿大是獨立的王國,而不是英國附庸或殖民地,議會大廈就是議員們討論包括憲法在內的各種立法法案的地方。國王常年居住英國,加拿大各個省、區的總督是國家元首的代表。
加拿大國會山。(圖片來源:Coolcaesar /維基百科)
為什麼多倫多老市政廳和安省議會大廈都有圓拱窗,是羅馬式建築呢?可是它們的確沒有美國國會大廈的大穹頂。而且它們的窗戶也偏窄,類似哥特式風格,羅馬的圓拱雖然也是羅馬式建築特色之一,但波斯以西的地區都是用拱券的,只是形狀不同。多倫多老市政廳(City Hall)的羅馬式更有哥特式味道,直接在顯著位置做了鐘塔,是灣(Bay)街的對景,把市政廳與加拿大國會山照片對比看,能發現多倫多人多才多藝,竟然把市政廳整出個國會山的氣勢。難怪1950年代多倫多與周邊城市合併成大多倫多,要建新市政廳時,多倫多人不讓拆老市政廳呢。
多倫多老市政廳,現多倫多法院。(圖片來源:Maulim /維基百科)
多倫多省立法大樓(省議會)。(圖片來源:DXR /維基百科)
與圓拱窗相比,羅馬的大穹頂(Dome)可就太震撼太主導(Dominant)整個建築了。古羅馬的萬神殿就是一個大dome。Dominant的詞根就是Dome。文藝復興開始時,義大利偉大的藝術家們不想做哥特式建築,要恢復自己祖先的輝煌文明。佛羅倫薩聖母百花大教堂要建個萬神殿那樣的穹頂,可是技術早已失傳,許多年不能封頂,直到布魯乃列斯基猶如神助般拿出瞭解決方案,才建成了教堂。他成為了第一個被社會承認的建築大師。以前建築設計行業在別人眼中只是工匠,在歐洲是石匠、在中國是木匠。後來最為偉大藝術大師的米開朗琪羅花費巨大心血設計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那個穹頂更圓了!米開朗琪羅根本不像凡人,他所能承受的苦難和所能達到的藝術境界都是超凡的。美國國會等是參考聖彼得教堂的穹頂。
聖母百花大教堂穹頂。(圖片來源:Yellow.Cat/維基百科)
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圖片來源:Jean-Pol GRANDMONT/維基百科)
對比之下就能看出,安省議會大廈雖然屬於羅馬式建築,但帶的帽子不同。多倫多老市政廳更是直接採用了哥特式尖塔,跟教堂一樣直指上天,表達的是君權神授。
再來看看中國最著名的政治建築人民大會堂,據說人民大會堂蘊含著人民當家作主的政治寓意,真是這樣嗎?人民大會堂至今仍然是全世界最大的國會大廈,從1958年開始建設,1959年9月24日竣工,給中華人民共和國十年國慶獻禮,只歷時一年,是史上最快建成的巨型建築。之所以那麼快是因為使用了大批不是工人的人、甚至婦女,做義務勞動,也就是跟古埃及法老王國使用奴隸來興建神廟、陵墓等一樣。
1959年3月,雪後的人民大會堂工地。(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雖然叫共和國,可是建築沒有羅馬穹頂,現實中「共和國體」在中國大陸也沒有體現。作家冰心曾為美化人大會堂而寫道:「走進人民大會堂,使你突然地敬虔肅穆了下來,好像一滴水投進了海洋,感到一滴水的細小,感到海洋的無邊壯闊。」但是能讓人民的一員感到渺小的真的是「人民」嗎?
人大會堂與人體尺度極度不相符合的巨大尺度。(圖片來源:Thomas.fanghaenel 維基百科)
《大躍進中的人民大會堂》中追溯了1958年人民大會堂設計競賽的過程,其中追溯到當時大會堂的實施方案之所以被選中,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建築師在設計風格上迎合了首都規劃委員會和中央政府官員的心理——「喜歡青年式的(指西歐古典廊柱式),有朝氣」。但是中選方案粗大高聳的柱廊,引起梁思成等一干建築專家的強烈反對。梁批評該方案在建築風格上「西而古」,藝術價值不高,而且在尺度上犯了將每樣東西都簡單放大的毛病,使人在接近時,感覺自己變小,有到了巨人國的感覺。說白了,就是建築構件的尺度與人體尺度嚴重不相符合,給人嚴重的壓迫感。
但在當時,不管專家們爭論如何,設計方案一旦選定,為了趕在1959年國慶十週年年前完工,建築師們能做的也只能是在細節上改善構圖比例和協調建築與人體尺度的衝突。比如建築師張鎛等精心在柱頭上設計漢白玉的「仰蓮瓣承抱石枋」,在柱子與人最接近的部分,柱礎上設計東北紅大理石的「方盤+復蓮+花飾」三段式等,用細節來打破尺度感。這些措施只能說明民國遺留的建築師的高超藝術修養,然而卻無法扭轉領導決定的整體建築構成的壓迫感。
如果對比一下西方古典柱廊和人大會堂的柱廊就會發現,人大會堂的柱子比例非常粗,間距非常小。這種粗柱密排的特點跟古埃及的建築很類似。可能梁思成的年代還沒有多少埃及建築史可以學習,他才沒有說出我現在發現的這個特點。包括張鎛設計的仰蓮,整體比例看上去也和古埃及柱頭形狀、比例一樣。
這就難怪中國著名的世界建築史老師英若聰(著名戲劇演員英若誠的弟弟)先生講到,人大會堂建造時,建築師給領導寫報告描述人大會堂建築風格時,想寫「帝國風格(Empire style)」,可是怕遭到政治封殺,就改寫為「安培爾風格」,領導是土包子,竟然沒看出安培爾就是帝國的譯音。
因此,人民大會堂的建築形式反映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體:既沒有民主,也沒有共和,而是帝制,還不是中國古代帝制,而是古埃及奴隸制的帝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