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朋友問我:「送十年快遞,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怎麼熬過來的,自己想想都可怕。就這夏天四十度的高溫,大汗淋漓,晒成澆泥。心情啊,本來就浮躁,擦火就著。就這樣還要控制自己的情緒,給領導呢,匯報工作;給客戶呢,提供優質的服務。
在寒冷的冬天,風沙抽臉,全身被刺痛,雙手凍的,壓根兒就抓不住手機。讓用戶牽手快遞,雙手凍的打不了彎。你更想不到的是,早溜完酒的工作,回到家後,你還要去做多個角色扮演。白天你是快遞員,晚上你是父親、是兒子、是丈夫。但凡控制不好角色,你壓根兒就不能順心,那種感覺無法體會。
最近,中國浙江杭州一名50多歲的外賣員在電動車上猝死。
9月5日晚上9點左右,這名外賣員在杭州餘杭區雅樂國際花園附近送完餐後,靠在電動車上休息。到了11點,他仍然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位同事感覺不對勁,上前查看,結果發現他已無力醒來。
同事透露,這名55歲的外賣員是家裡的頂樑柱,由於家庭負擔瀋重,他幾乎每天都要在兩個外賣平臺間奔波,拚命接單,每天賺500元以上,幾乎每天工作16到18個小時,睡眠時間僅有4小時左右。他是附近出了名的「單王」,但他的休息時間幾乎都在電動車上,甚至有時候睡在橋洞裡。只要手機一響,他便立即起身接單,彷彿他的生活只有外賣。
這位「單王」用辛勤的奔波支撐了家庭經濟,卻也在無聲中透支了自己的生命。他的離去,如同一面鏡子,照出了無數外賣員的艱辛。
許多網友提出疑問:外賣平臺的機制是否也在加劇這種壓榨?隨著配送時間的不斷壓縮,一旦外賣員超時,他們就會面臨差評,而差評直接影響他們的收入。為了避免差評,外賣員只能在緊張和焦慮中瘋狂奔跑,身心俱疲。
有快遞員敘述自己的工作日常,稱他每天都要加班加點的派件和收件,真的太累了。
今天下午的貨不多,總算輕鬆點了。前天和昨天頂班,活兒特別多,累得不行。今天同事上班了,感覺稍微輕鬆一些。
現在我在小區給客戶送貨,他說馬上回來,讓我等五分鐘。下午的活兒不算重,比起這兩天好多了。之前每天干到晚上七八點,搬來搬去,腰都酸了,但沒辦法,睡一覺就恢復了。
這幾天加班太頻繁,身體有點吃不消,可工作還得繼續,不干就沒錢賺,日子還得過啊。現在車上還有三四個快遞,十幾分鐘就能搞定。等客戶拿完貨,車子也該清空了。等在地下室,希望這單能快點結束。
還有網友看到馬路對面有個快遞員,趴在電動車上半個多小時了,沒反應,很擔心,於是就去叫他,可是卻沒有聲音。
他在視頻中說:過去叫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後面他和我們說,昨天送外賣到現在一直沒有休息,一直在說沒事沒事,就是太累了。給他拿的小蛋糕,應該是有點低血糖吧。他說,他就是太累了。
快遞員不僅要面對辛苦的工作,還要面對顧客的不理解。
他在視頻中說:我們做快遞員的真的是太難了。不管是派件的也好,專門收件的也好。就像我專門收件的,做那個兩小時上門退貨的寄快遞的。
剛才我去收一個快遞,說打通電話,我說:「我到了。」他說:「我現在沒有空,你等我10分鐘吧。」我說:「10分鐘我等不了,做快遞的不可能等得了10分鐘。」他說:「5分鐘,5分鐘。」
我就等吧。好,等時間到了5分鐘,我就看他還沒來。我再打電話過去,他很不耐煩,說:「啊著什麼急,你再等5分鐘。」
你說氣不氣?真的是太難了,太難了,真的是太難了。焦什麼急?
一些外賣員因無法承受高強度工作而辭職。去年,中媒曾報導北京一家五口依靠送外賣維持生計的故事。然而,近日該家庭的大兒子表示,他們已經離開外賣行業,返回老家。原因是送外賣過於危險,尤其是他父親去年發生了一場車禍,但保險公司只願意賠償3000元,令他們決定退出這一行業。
他在視頻中說:很多人問我為什麼離開北京追根結底的話,真的是我覺得這個行業真的是太危險了,就是高危行業,就像昨天發生的杭州單王殞落那個事一樣,送外賣,你不知道哪天你就發生意外。
我爸是去年十二月份的時候發生交通事故的,當時是被一輛渣土車給撞了,人當時還沒怎麼傷的太嚴重,就是撞著,沒壓著。
但是如果當時不是那個踏板摩托車,剛好跑到他的渣土車,車輪下面的話,估計人就壓著了,就特別嚴重了。
最讓我感到無助的可能就是我們發生完交通事故以後,對方的保險公司物損員。
就說,你這個踏板摩托車能賠你兩千,你的蘋果十四手機,還有一個小米手機,這兩個手機總共賠你一千,那總共賠你三千塊錢,你還得把這些東西都給我們,損壞了這些東西都要給我們。
我就在想,那你給我這三千塊錢,我可能連一個摩托車我都買不著啊。那個物損員就說了,那沒有辦法,這是這樣一個賠付結果。
那個太難了,真的,就是你在送外賣的時候,當你看到那個訂單的計時器在一秒一秒往下跑的時候,特別是最後幾分鐘的時候,你心裏真的特別煩躁,壓力特別大,還管他什麼紅不紅綠燈啊,就衝吧,就就衝吧,就這樣了。因為你可能送晚了遲到以後,他扣的錢其實不是特別多,超時扣錢,可能三塊五塊十塊的。但是如果說你是跑的什麼計畫的騎手什麼的,這種別的類型的騎手可能會被斷簽掉,就冷凍淘汰掉,那你一淘汰,那你的收入肯定就直接減少了。
近日,外賣員的權益不斷地引發外界關注。
視頻顯示,近日在北京,一輛警車停在馬路邊,幾名交警忙著攔查過往車輛。期間,多輛自行車和電動車被攔下,部分車主在交警處理後被放行,另一些則被扣車,似乎等待進一步處罰。在鏡頭中,一名穿著短褲、身背「美團」外賣袋的外賣員跪在路邊,頻頻磕頭向交警求情。
然而,交警卻對他的懇求視而不見,繼續處理其他車輛。據視頻傳播者稱,事發於北京,這位外賣小哥足足跪了十多分鐘,卻始終無人理會。
據稱,北京市部分地區,尤其是朝陽區、海淀區、豐臺區,交警近期大力進行執法,攔查車輛以罰款「創收」,導致許多外賣員被扣車、罰款。這種執法行為在夜間尤為頻繁,甚至在二環快速路上查車,嚴重影響交通。
外賣員通常在平臺的嚴格時限下工作,一旦超時,他們將面臨平臺的處罰,而如果因交通違章被扣車,無疑意味著失去生計。因此,類似外賣員向交警磕頭求情的視頻並不罕見。
許多網民憤怒地指責現行制度的無情,認為中國的普通百姓在這個體制下根本沒有生路。
另外,8月12日,杭州西溪世紀中心也發生了一場類似事件,一位19歲的女大學生,兼職外賣員,因為撞壞小區護欄,被物業保安要求賠償200元並下跪,事情迅速升級,引發了上千名外賣員的憤怒抗議。
據現場網友爆料,這位女外賣員因為送單時被拒絕進入小區,自己設法進入後,意外撞上了小區的護欄。保安隨即沒收了她的車鑰匙,並要求她賠償損失。在高溫酷暑下,這位女大學生為了不耽誤送餐,被迫跪下乞求保安歸還鑰匙。在目睹這一幕後,外賣員們群情激憤,很快聚集了上千人,要求物業和保安為侮辱行為道歉,現場的抗議者齊聲高喊「道歉!道歉!」
視頻中甚至出現一名保安罵道:「外賣騎手是狗!」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外賣員們的怒火,整個場面陷入了更為緊張的局面。
杭州電視臺到現場進行採訪,而大批警察也趕到現場維持秩序,護送物業領導離開。憤怒的外賣員們向領導扔水瓶,並與警方爆發激烈衝突。局勢迅速升級,大批警車陸續抵達,西溪世紀中心小區外很快被警車圍得水泄不通。
有網友評論道:「民怨沸騰,隨時可能噴發。」許多人認為,這起事件不僅僅是外賣員與物業的衝突,更是底層勞動者長期壓抑的憤怒的爆發。
還有網友說:「杭州的外賣小哥團結起來反抗不公,取得了階段性勝利。保安濫用職權、勒索外賣員的行為引發了同伴們的齊心協力,共同對抗不公。這場衝突反映出底層勞動者的苦難與憤怒。面對日益動盪的時代,結社自保、團結一致才有可能減少被壓榨的機會。」
隨著外賣員工作條件的惡化,許多人對當前生活表達了不滿。9月8日,在上海南京路138號,一位外賣員舉著兩塊標語板,發出強烈抗議。一個標語寫道:「我們打工是人,不是牛馬」,要求8小時工作制,而不是每月300到400小時的高強度勞動。另一塊標語上呼籲中國需要像馬丁.路德金那樣的人物,領導各階層溝通,推動社會變革。並強調社會應有不同階層的溝通與談判機制。
該外賣員認為,外賣員應該有工會和利益代表,工作時間應限制在每天8小時,而不是一個月高達300小時。他還表示,社會進步的意義在於讓人們有更多時間生活,而不是讓人無暇生活。
近年來,外賣行業的競爭愈加激烈,尤其是在疫情衝擊與經濟下行的背景下,越來越多的人湧入外賣員隊伍,但訂單數量卻在明顯下降。
隨著外賣訂單減少,外賣員的收入也在不斷縮水。配送費顯著降低,雨天補貼、推薦費等多項補貼政策也相繼縮水。長沙、北京等地的配送費下調尤為明顯,配送費最低已跌至每單3元,而雨天補貼更是從每單3元降至1.5元。在上海,房租、水電費和日常開銷每一項都壓力巨大,休息意味著入不敷出。
外賣員們的艱辛反映了當下中國經濟的困境。由於經濟下滑,消費需求大幅減少,外賣行業從過去的紅利期逐漸進入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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