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十王等眾圖殘卷(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中國明代文學家瞿佑(西元1347~1433年,字宗吉,號存齋),他一生經歷了元末明初的動盪與艱辛。他曾收集了那一時代的一些奇聞異事,寫成了《剪燈新話》一書。在他的這本書中就記敘了下面這樣一個傳奇故事。
據說在元末至正六年時,泰州有一位讀書人叫何友仁,被貧窮逼迫,生活難以維持,於是就前往城隍廟竭拜求告。
經過廟裡東邊的廊屋,他看到有一個几案,上面的匾額寫著「富貴發跡司」,他便馬上在神像前面祈禱說:「我來到人世已經四十五年,冬天一件皮衣,夏天一件葛衣,早晚喝粥吃飯各一碗,始終沒有做過揮霍無度,膽大妄為的事情。但是終年忙忙碌碌,常常有衣食不足的憂慮,暖冬我仍有寒冷的擔心,豐年我仍被飢餓所困擾;出門沒有知親好友可以投靠,居家又沒有一點存糧可以維持。就連妻子兒女也鄙視我,鄉親們也與我絕交。我的困頓艱難,無處訴說。聽說您主管富貴的案牒,掌握髮跡的大權。因此我鬥膽在庭前屏住氣息,虔誠的向您鞠躬。懇望您告知將來的機遇,指示迷途之士,使枯乾的魚受鬥水而活命,受困的鳥依託一枝而安全,我豈敢不拜受賜贈,深切盼望您的洪恩!如果我命中注定,沒有改變貧困的機緣,也望您能夠明白的昭示其中的因果報應,讓我能預先知道。」祈禱完畢後,他就蜷伏在几案的簾幔下面過夜。
這一夜,何友仁看到城隍廟中的廊屋官署居然都是燈燭明亮的,而且人聲雜亂。何友仁知道自己有了奇遇,於是依然一個人在原地蜷伏藏身,不敢驚擾了神靈。但他所祈禱的這間官署,卻依然不見一個人影,也沒有一點燈光。
大約快到半夜,忽然聽到喝令讓道的聲音,開始聲音很遠,漸漸走近,快要到廟門的時候,各官署的判官,都急忙出來迎接。等到進入廟門,只見判官排列成兩行,隨從的儀仗十分齊整。冥司太守穿著朝服,雙手捧著手板,登上正殿坐下,判官們參見完後,都回到自己的部門處理事務。何友仁所祈禱的這間發跡司官署的主管也從正殿退下回來了,看樣子他剛剛隨從冥司太守返回城隍廟。
地府第六殿卞城王畢(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坐下以後,又有幾個判官入門相見,各自匯報所處理的事情。一個判官說:「某縣有某戶人家,家中有兩千石米。近來,因為旱災蝗蟲交替,米價倍漲,鄰縣已經禁止米輸出,田野裡有餓死的人。這戶人家就打開糧倉賑濟,只收取原來的價錢,不求厚利,又施捨米粥救濟貧窮的人;因此而獲生路的人很多。昨天縣神已向本署申告,並呈報給冥司太守,聽說已經上奏天庭,讓他延長壽命三十六年,並賜給他俸祿一萬鍾。」
又一個判官說:「某鄉某官,爵位已經很高,俸祿也很豐厚,但是他不考慮怎麼報國,只想貪污受賄,接受三百錠紙幣,就破壞法律胡斷公事;收取白銀五百兩,就違背情理迫害良民。冥司太守已上奏天庭,就將給他加上罪名,只因為他本人靠著先人陰德,還有一點福分,所以拖延幾年,再讓他遭受滅族的禍害。今天早上已接到命令,把他登記在惡人的簿籍中,只等時機到來而已。」
另一個判官又接著說:「某鄉的某人有良田幾十頃,卻貪婪放縱不知滿足,志在吞併別人的土地,鄰近有一塊田與他接壤,他欺負人家勢單力薄,孤立無援,就用賤價買進,但是又不給人家錢,使那人含冤而死。冥府已經指令本署,將他拘捕入獄。聽說他已在輪迴中當了牛,就托生在那鄰居家,償還以前所欠的債務。」
下面匯報完後,發跡司的主管卻忽然長嘆數聲,對眾人說:「諸位各守本職,分頭治理本職所屬的事務,褒揚善良,懲罰罪惡,可以算得上周到了。但是天地有運行的規律,百姓也有災難接踵而來的時期,君主一脈相傳的王朝漸漸衰敗,大難將要興起,縱然各位善於治理,又有什麼辦法?」
下面不解,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主管回答說:「我剛才跟從冥司太守上朝天門,聽到天上各位神聖,在推算將來的事情:幾年之後,戰火將會大起,黃河以南,長江以北,合計將會有三十多萬人民被屠殺。到那個時候,如果不是積善聚德、忠孝純真的人,就不能免除禍害。這豈不是百姓沒福,要遭此生靈塗炭的災難嗎?還是氣數命運已定,沒有誰能逃脫呢?」
大家都皺著眉頭,互看幾眼說:「這就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了。」於是各自散去。
何友仁這才從几案下爬出來,拜見主管並且述說緣由。那主管看了他很久,命令吏卒把簿籍拿來,親自查看。看完之後,他對何友仁說:「您日後大有福祿,不是一個久處貧困的人,從此以後,將會一天勝過一天,擺脫陰晦,走向光明。」
何友仁希望他能夠講的詳細一點,他就拿出紅筆,在紙上寫了四句話,共十六個字給他,這四句話是:遇日就康,遇月就發,遇雲就衰,遇電就亡。
何友仁聽完,把所授的字訣放入懷中拜了兩拜,就告辭出來。走到廟門外面,天色剛剛露出曙光。何友仁急忙探取懷中的字訣,可什麼也沒有了。回到家裡,他忍不住把這事兒給妻子說了個大略。
果真過了沒幾天,郡中有一個世家大族叫傅日英的,請何友仁去教書,每月奉上酬金五錠,家境這才逐漸豐足。何友仁在這個私塾教了好幾年,不久,高郵張士誠起兵造反,元朝命令丞相脫脫統領兵馬討伐。元朝太師達理月沙很有文化修養,喜歡讀書,何友仁的才學很稱他的心,他就把何友仁推薦給了丞相脫脫,委任他當了隨軍參謀。從此,他有車馬隨從,一下子就顯赫起來。等到脫脫丞相出征回師,何友仁就在朝廷做了官,先是任職翰林,後來又在中書省下各部為官,可以算的上大貴了。
不久,他被任命為文林郎、內台御史,同僚有一個名叫雲石不花的,與他不能和睦共處,就在大官面前誣陷他,結果被貶官為雷州錄事。何友仁心想:那四句話中所提到的「日」、「月」、「雲」三字,都已經應驗了,就差最後的「電」字了,於是他時刻保持著戒慎,不敢做絲毫違法非禮的事。
到任二年,有一次他有事要申報總府,文吏準備好公文送上,友仁要在公文上簽署自己的官銜「雷州路錄事」時,風把紙張吹起,於是筆一揮就在「雷」字的下面,拖出了一條尾巴,好像變成了一個「電」字(「電」的正體字為「胗」)。何友仁極為忌諱,立即命令手下重換公文。當夜,他就感染上了疾病。何友仁自己知道將臥病不起,就處理好家務事,向妻子、兒女決別後死亡。其妻子兒女這時才從他口中詳知那主管所敘述的天上眾位神聖的預言以及將來的事情。
在文章的結尾,瞿佑感嘆道:從元朝至正十一年以後,張士誠起兵造反,大明太祖在淮西艱苦創業,攻打爭奪,戰爭相繼,沿淮河各個郡縣,大多遭受兵災,百姓死亡眾多!由此可以想見,普天之下,小到自身的盛衰和境遇順逆,大到國家的興亡和治亂,都有定數,絕不可能隨便轉移變更。可嘆世上那些平庸凡劣的人,總是想得到命中沒有的東西,卻不知道他們只是在徒然的自求困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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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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