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的「中國夢」。(網絡圖片)
按:「我回大陸演唱的那一天,就是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那一天」是鄧麗君未圓的中國夢,值得海內外華人共同跨越。
鄧麗君(1953~1995)從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開始成為大陸最知名的臺灣人,然而一直到她往生兩天後才首次被大陸央視報導。這以後大陸媒體開始大張旗鼓地報導不戰而勝鄧小平的她;模仿她的歌手層出不窮,可惜不見誰演唱她讓我耳熟能詳的《梅花》、《我的家在山的那一邊》、《中華民國頌》、《臺灣好》等民國歌曲。
眼見鄧麗君過世後被紅色媒體扭曲,我很遺憾但不驚訝,畢竟我在大陸生活了23年。是鄧麗君的歌聲陪伴著我從峨嵋山下來到萊茵河邊,一晃已超過30年。
大陸人
當鄧麗君的軟實力突破共產鐵幕進入中國大陸時,我還是中學生。
從一開始,當權者就試圖禁止被他們視為「黃色歌曲」代表的鄧麗君,然而飽嘗階級鬥爭血雨腥風的民眾需要慰藉,渴望愛撫。中共篡奪政權後,民眾雖然失去了人權,但民心卻難以被馬列主義征服。被關在共產「鐵屋子」中的大陸人從鄧麗君的甜美歌聲中獲得撫慰與宣泄。雖然獨裁者發下「紅頭文件」並推出一系列模仿甚至翻唱鄧麗君的紅色歌手,但民間依然藉助被禁止和干擾的海外電臺和逐漸普及的錄音機傳播極權批判的鄧麗君。我也樂於用學英語的日本錄音機播放親友們翻錄的港臺磁帶,從此初識《我一見你就笑》等鄧氏情歌。
在毛澤東死前就開始抗爭的民主牆一代(或曰知青一代),在毛死後爭來北京之春。當他們中的佼佼者魏京生們被投入紅牢後,發起天安門運動的八九一代剛進入青春期。即使是煽情的黃歌也比「動物農莊」用來給居民洗腦的紅歌真實,所以,我們雖然不知奧維爾,卻憑本能選擇與當權者對著幹,表現之一就是聽禁歌、讀禁書。在鄧麗君用歌聲營造地情海中我們揚起風帆,蕩起小舟,追求自由。
1983年,鄧麗君身著古裝品評和演唱了12首古詩,用柔聲倩影和現代音樂展現了中華文化的《淡淡幽情》。這年我唱著《甜蜜蜜》進入四川外國語學院德語專業,而年輕時就讀黃埔軍校的宋學道從外臺聽到鄧麗君六年前推出的《千言萬語》,他「多年來的苦難與哀愁就在歌聲中漸漸飄散」。四川淪陷時剛21歲的宋先生飽受迫害後成為中學語文教員,但因此耽誤成家立業。從聽見鄧麗君演唱的《千言萬語》那一刻起,宋先生就致力於收藏與鄧麗君相關的一切。
1989年,鄧麗君頭繫「民主萬歲」,胸掛「反對軍管」參加香港各界力挺大陸人追求民主的集會,彰顯支撐歌壇巨星的良知與正氣。在天安門廣場樹立的自由女神被「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坦克碾碎後,鄧麗君自然成為大陸囚徒的寄託,自由民主的化身。
2005年,奉鄧麗君為「最完美的女人」的宋先生表示「有她陪伴,我從不覺得寂寞」。這無異是梅妻鶴子的大陸當代版。身為女人,我也視鄧麗君為真善美的典範,她的風骨與氣節讓一系列諾貝爾獎得主相形見絀。可惜她為名所累,為情所傷,這卻有助世人看淡名利,突破情網,了悟人生。
鄧麗君不僅用傳承中華文化的人品和作品滋潤了生長在紅色暴政下的新一代中國人,慰藉了淪陷大陸的民國遺民,也連接了被共產黨分裂的中國和因紅禍而流亡世界各地的華人。甚至有人說,「在充斥著矛盾和對立的亞洲,鄧麗君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能令各國民眾都靜下心來一致寄託哀思的『亞洲共同文化遺產』」。只是各個國家各個年代的每一個人對鄧麗君都有不同的感受和認識。
市面上與鄧麗君相關的作品魚目混珠。值得推薦的是鄧麗君在臺灣的同代人姜捷發表的《絕響:永遠的鄧麗君》。讀者在瞭解鄧麗君,尤其是她不為人知的善行,比如關愛泰北孤軍後裔的同時,可以獲知200萬各省軍民追隨民國政府逃到臺灣後的創業史。遺憾的是大陸版本被刪除與六四和勞軍相關的章節,以致讀者難以獲知鄧麗君踐行中華古訓「漢賊不兩立」。
原鄉人
鄧麗君母親趙素桂(1926~2004)本是富家女,在日本侵略中國的戰亂中14歲時就被父母許配給黃埔軍校畢業的國軍中尉鄧樞,16歲結婚。為了追隨丈夫,在大陸淪陷前帶著兩個小孩九死一生南下臺灣,成為敗軍難屬,奔波在被稱為眷村的軍屬臨時住地。
鄧媽媽懷上第四胎時曾因「三個兒子都快養不起了」而答應生下孩子送給友人。可當落地的是個女兒並讓鄧爸爸喜形於色時,鄧媽媽因食言而痛哭。對方奉上禮物,失望而歸。憑此可見國軍及其家屬敗退臺灣後生活何其困頓,然而眷村居民可以保有濃厚的人情味,倒是社會上和學校裡有因省籍觀念引發的敵視與紛爭。因為是逃難到臺灣的外省人的女兒,鄧麗君的「中國夢」與生俱來。鄧媽媽在接受姜捷採訪時說:「也不懂為什麼她從小就關心大陸那邊的事兒,老問咱們為什麼會離開大陸,來到臺灣?天性吧!她是很想回去看看的,不是去開演唱會、賺大錢,她沒那心思,只是想回去看看。回去看看,我想,這是她永遠也圓不了的終生遺憾……」我以為這也與爸爸媽媽的言傳身教不無關係。鄧麗君父母恪守傳統,家教嚴格,也喜愛戲劇,兒女自然會耳濡目染。鄧麗君天生愛唱歌愛表演,很小就拜一位空軍樂隊的胡琴手為師,跟著這位音樂啟蒙老師四處勞軍。
14歲的鄧麗君選擇休學唱歌,在家人的呵護,前輩的提挈和自由的環境中闖出一條崎嶇星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而與鄧麗君同齡同代的大陸人則全部被迫輟學,為毛澤東充當打手,被共產黨變相勞改,大多失去健康成長、自由發展的機會。
1981年,已傳入大陸的鄧麗君依然隻身冒險坐船前往防禦共軍的第一線慰勞,為小島駐軍官兵清唱兩小時。鄧麗君一生樂於為保衛臺灣不被共軍侵犯的國軍義演,因此被譽為「永遠的軍中情人」和「愛國藝人」。
中國夢
在中共無法禁止民間傳播鄧麗君後,便想利用她的鄉情統戰她,讓她也上給觀眾洗腦的「春晚」。中共在香港的特務機構之一新華社香港分社也與鄧麗君建立了聯繫。
好在六四屠殺驚醒了鄧麗君。她在一個採訪中表示,「往後會以錄音為主……自從天安門事件過後,就不想開演唱會了。」六四屠城導致又一批大陸人流亡世界,包括臺灣。巴黎也是流亡華人的聚居地,而鄧麗君也在六四後旅居巴黎。她與不少六四流亡者有來往,請他們吃飯,與他們聚會。
在他們舉辦的六四週年祭中鄧麗君演唱《歷史的傷口》並希望大家「不要向專制妥協,不要向暴政屈服!」
1991年,鄧麗君最後一次赴自由祖國的第一前線金門勞軍並對大陸沿海廣播:「希望大陸的同胞也可以跟我們享受到一樣的民主跟自由,唯有在自由、民主、富庶的生活環境下,才能擁有實現個人理想的機會;也唯有全體青年都能夠自由發揮聰明才智,國家的未來才能充滿光明和希望。」
鄧麗君不僅至少三次參與在巴黎舉辦的六四紀念活動,而且還準備自己出錢在巴黎為大陸民運義演。與此同時她繼續回臺灣為國軍官兵演唱,並在臺上公開表示拒絕踏上發生了六四屠殺的傷心地。鄧麗君向國軍官兵鞠躬敬禮並和他們一起合唱《長城謠》,表示「日夜只想回故鄉」,希望「解救苦難的大陸同胞」!
鄧麗君關心的大陸同胞沒有辜負她,他們利用一切機會表達對鄧麗君的熱愛。當中共為迎接建政60週年,評選「新中國最有影響力文化人物」時,鄧麗君以854多萬票,名列榜首,佔網民投票總數的35.7%。鄧麗君終生反共,熱愛中華民國,從未承認淪陷區是什麼「新中國」。她還在法廣的訪談中明確表示,如果中國大陸維持「一黨專政的話……它是沒什麼希望的,沒什麼前途的,是對整個世界來講是一個災難。」這是鄧麗君歌品人品皆為上品的明證。
為此有曾試圖統戰她的喉舌聲稱,鄧麗君沒有回大陸演出是因為「1993年……她竟變得臃腫蒼老,面目全非。」然而學會突破網路封鎖的大陸民眾可以在海外看到鄧麗君一年後為臺北黃埔軍校七十週年義演的視頻,誰也不能否認她依然風姿綽約。
「我回大陸演唱的那一天,就是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那一天」是鄧麗君未圓的中國夢,這是她留給世人的標桿,值得海內外華人共同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