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愚謙(維基百科)
【看中國2020年9月19日訊】在《肖申克的救贖》中,蒙冤入獄的男主角安迪,在求助無門的情況下,用一把石錘,鑿出一條500米的秘道,之後逃出生天。他用整整19年時間,鑿通了自己的下半生,完成了自我救贖,做出了一件不可思議的壯舉。
近日,《德國優才計畫》刊登的一篇文章,也講述了一位中國人完成自我拯救的故事。他從產生念頭到決定逃出國門,僅僅用了十分鐘,而他成功逃離的概率也僅僅只有0.01%!
他就是鄧小平的俄語翻譯,也是朱鎔基一直關注的專欄作家。他是德國漢堡大學知名學者,曾用中、德、英、意,俄等,多國語言出版著作,是世界聞名的文化交流使者。他也是文革中的溺水者,一個孤注一擲、絕地求生的逃亡者,是中國最著名也最幸運的「叛國者」……
他就是關愚謙,1931年2月,關愚謙生於廣州鳳凰村,父親是嶺南大學的老師,母親出身書香門弟,是孔子弟子言堰之後裔,對子女循循善誘,言傳身教,使他和哥哥姐姐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後來他跟家人輾轉到上海,就讀於上海教會學校聖芳濟中學,1945年轉入上海市西中學。中共政權成立後不久,他進入外交部辦的北京外國語學院,攻讀英文,後轉為俄文。
22歲時,表現出色的關愚謙,就被提前畢業分配到中央財政部蘇聯專家工作室工作,任中央領導人和蘇聯專家之間的俄文翻譯,他曾為陳雲、鄧小平等中央領導人做過翻譯,業餘時間他還翻譯了數本俄國的經濟專業書和俄國文學著作,是個充滿了才氣的有為青年。
25歲,是他人生命運的轉折點,當時全國展開整風運動,要求大家給黨提意見,他就毫無保留地把所有意見統統說了出來,說得酣暢淋漓。
結果就是:他受到輪番批判,政治上還被定性為中右分子……兩年後,他就從雲端跌入谷底,被「充軍」到青海進行改造,在《青海畫報》社當一名攝影記者。
1959年,中國掀起「反右傾機會主義」運動,他被翻舊賬,再次被送到更偏遠的荒山僻嶺,湟源縣日月山山頂勞動。可他意志堅定,硬是憑毅力闖了出去,1960年《青海日報》聘請他當記者,他回到大城市西寧,過上安穩日子。
倒霉的是,第二年「大飢荒」造成青海糧食緊缺,青海省委就抽調他,到生活條件極端艱苦的青海湖捕魚,他好幾次差點被活活餓死,身體也被折磨得半身浮腫,百病纏身。直到1962年,他才被調回北京,在「中國人民保衛世界和平委員會」負責對外聯絡工作。你以為他終於要過上好日子了?其實他的厄運還遠遠沒有結束……
1966年,轟轟烈烈的文革開始了,「犯過錯」的他再次被捲入政治浪潮,成了重點鬥爭對象,每天被批被鬥,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1968年2月,他再次被勒令獨自留在辦公室寫檢查,等待群眾批判。他心想這次徹底完蛋了,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麼,上百次的批鬥還是再發配邊疆?
一想到這些沒有尊嚴的生活,他就心驚肉跳,再想到落井下石揭發他,寫他大字報,要求他和妻子離婚,越想越絕望,萬念俱灰下他開始翻辦公桌抽屜,找剃鬚刀片準備割腕自殺,結果先進入他視線的不是刀片,而是幾位常住中國的國際友人的護照。
因為平常工作中,中國外賓出入境手續都是經由他負責辦理,所以外賓的護照都集中在他手上。放在最上面的那本,是日本人西園寺一晃的護照。
西園寺一晃的父親西園寺公一,是毛澤東的座上賓,被周恩來讚譽為日本駐中國的民間大使,被中共政府稱為「中國人民的朋友」。
關愚謙翻開護照,看到西園寺一晃的照片,他越看越覺得長得跟自己很像,更絕的是,護照裡竟還有,去埃及和法國的簽證。他異想天開,想到冒名頂替,心裏有個聲音不停地響起:「走吧!走得越遠越好,這裡不適合你,不是你待的地方。走吧!走吧!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但這也是死路一條啊!99.99%的概率會被邊防警察開槍打死,僅有0.01%的可能性僥倖過關。而他僅用10分鐘就做出了決定:留下來無尊嚴,生不如死;冒名出逃被發現是死,搏一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他決定選擇賭那0.01%,不自由,毋寧死!
當時已是下午三點多,他撥通民航訂票處的電話,稱日本外賓臨時決定第二天要出國,要求對方以最快速度訂一張國際航班機票。民航訂票處原本一口回絕,一聽是西園寺公一的兒子要走,立即想方設法在6點下班前為他弄到票。
他癱坐在椅子上,拿起杯子,喝了口裡面剩的冷茶,使勁咬了咬食指,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接著,他開始像平時做工作計畫那樣,有條不紊地寫下了要辦的事:1.帶護照去公安局蓋出境章;2.到財務科領支票;3.六點下班後取機票;4.燒掉家裡的朋友信件,以免事發後連累他們;5.準備簡單的行裝。
可一個持日本護照,卻不會說一句日語的他,如何突破重重關卡呢?他自己也覺得這想法根本不可思議。在騎虎難下的境遇下,他還是硬著頭皮把10分鐘內倉促選擇的不歸路繼續走了下去。
他趕在下班前騎車到了公安局,稱外賓出境申請表已經填好了,卻忘在辦公室,明天一早就補過來,經過他一番巧舌如簧,在忘帶出境申請表的不利情況下,他讓外事警察為他蓋上了出境章。
之後,他馬不停蹄地趕到單位財務科領支票,他在心裏禱告,千萬別撞上難纏的王科長,這王科長是他的死對頭,到處抓他把柄準備鬥他。誰知冤家路窄,剛進門,王科長也到了,他暗暗叫苦,可這次王科長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他就扭頭走了,他心中一陣暗喜,因為只要王科長稍加核對,他的馬腳就會露出。
取機票的事也很順利,他甚至還擠出了點時間,去儲蓄所提取了兩百元錢以備急需。巧合接二連三地出現,他就像被開了綠燈,暢通無阻。平常至少3天才能辦好的事,那天他僅用3個小時就辦完了。
那夜他輾轉反側,遲遲未能入眠,夜深人靜時,他悄悄掏出護照,細細審視起來,這一次,他越看越覺得照片裡的人跟他不像。於是他把原本的照片揭下來,換上自己的照片,還用指甲在照片上,掐了個鋼印的輪廓。
第二天,他到了機場。因為發生過「紅衛兵」火燒英國代辦處事的荒唐事,來中國的外國人越來越少,候機大廳一片冷清。他一現身,辦理外賓出境手續的海關檢察員小金,大老遠地就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小關,送外賓啊!」
當時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決定賭一賭小金不會開箱檢查。於是強裝鎮定,將箱子往行李台上一放,隨意地答道:「是啊,西公的兒子出國。」小金一聽,二話沒說,就在他的行李單上蓋「免檢放行」的戳子。
臨了小金還調皮地擠了擠眼睛:「小關送來的外賓行李,哪有檢查的道理」。可這僅僅是第一道關卡,接下去就是把護照交給邊防警察。如果是他熟悉的老劉值班,那他肯定會被認出,可碰巧的是,那天值班的,卻是個新來的年輕邊防警察,從未和他打過照面,他把護照交給他後,從容地到地下室廁所,脫下制服,塞到抽水馬桶上端的水箱後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花領帶,熟練地打上。
不一會,從廁所裡走出一個穿西裝、打領帶、戴黑框眼鏡,還掛著一個北京防風沙常用的防塵口罩的「外國紳士」。那天,偌大的外賓候機室,只坐著他一個人。
一直等到飛機起飛前十分鐘,那個新來的邊防警還沒把護照還給他,他快崩潰了,莫非是在護照上發現了疑點?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一發現有軍警圍過來,他就故意往出口跑,這樣軍警會當場向他開槍,起碼能死個痛快,不用沒日沒夜地被拷問。
終於邊境警察來找他了,可來人卻不是剛才那位新來的,而是和他經常拍肩膀開玩笑的熟人老劉,老劉直直走過來,他徹底嚇傻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劉,翻到護照中有照片的一頁。他心裏一涼,等待「死刑」的到來。
直到老劉用英文問他,這是不是他的護照時,他才恢復淡定,原來老劉竟然沒認出他來。他竭盡全力控制住顫抖的聲音,用英語回答了老劉的問題,再次幸運地化險為夷。他就像有主角光環一樣,在幸運女神的眷顧下躲過重重難關。
現在,他終於到了最後的一關,——登機口。出了登機口,外面便是自由天地,可這次他還能跟之前一樣走運嗎?
三個登機口門邊,都有兩個女服務員把守著,這些女孩子他幾乎都認識,每次送外賓時,他都和她們開玩笑,她們中間任何一個認出他來,喊他一聲「小關」,就前功盡棄了。
飛機馬上就要起飛,可他又不敢硬闖,在原地猶豫不決,就在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廣播突然響起:「首長到了,所有工作人員,請立即到二號門夾道歡迎!」女服務員們很快都撤了,登記口無人把守,他迅速抓住這個天賜良機穿過登機口,氣喘吁吁跑上停機坪上的小型客機。
隨後飛機起飛了,離開之時,天色已暗,可他卻覺得眼前一片光明。他瞞天過海,絕處逢生,把一個不可能的賭注,演繹成百分之百的奇蹟。他激動萬分,無法平靜,甚至想放聲高唱。腦海裡不停地重複著同一句話:「我自由了!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