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從大陸帶走的不只是黃金 還有這些
49年後,蔣介石離開故土,到死為止,再沒離開臺灣半步。從打贏對日抗戰,到倉皇辭廟、轉進臺灣、坐困愁城,前後不超過五年時間,人生大起大落,不過如此。當我們談論「蔣介石從大陸帶走了什麼」時,我們最愛談的是什麼?上世紀八十年代,最愛說的是「黃金」,痛心疾首之餘,似乎這也成為了臺灣經濟遠遠發達於大陸「最合理」的解釋;到了九十年代,那點黃金大概也看不上了,「富而知禮」的咱們最愛談的變成了「故宮文物」,「翡翠白菜」被傳說得神乎其神;再到了這十多年,據說咱們對文化的理解水平已經超越「器物」而飛躍到了「重道」的層面,中研院那批赴臺的文化大師們成就了中華文脈在臺灣的現實與想像。當然,間或的,我們也還記得起一起去臺灣的那1080個「萬年國會」國大代表們。按照當下最流行的說法,蔣介石不僅將中華民國的「政統」(「法統」)帶去了臺灣,還帶走了「學統」和「道統」。如此,「殘山剩水」才有了「大江大海」的氣象萬千。
還有呢?至少正統觀極強的蔣介石沒有忘記的是,還有一種「教統」也得帶去臺灣,說人話就是,這個教那個教的「道、釋、儒」們也和蔣去了臺灣。
儒
先說說「儒」。中國人一說起「儒」,不外乎就是孔聖人。孔聖人自然是無法和蔣一起去臺灣的,孔林和中山陵都好端端的留在了大陸。孔子走不了,但他的後代可以。
2008年10月28日的那個下午,當八十九歲高齡孔子第77代嫡長孫孔德成病逝於臺北時,大陸這邊靜悄悄,沒有人有閑情去追憶這個世界最大貴族世系的謝幕。這個世界上知道自家數千年來直系祖先都是誰的,除了日本天皇,恐怕就是孔家了。
如果這個時代還有「聖」的話,孔德成一定是最後一個。孔德成世襲了有890年歷史的封號——宋仁宗年前就傳下來的「衍聖公」。歷代王朝,哪怕是女真人、蒙古人和滿人,無不對孔家後裔尊寵有加,「衍聖公」之前也不知封了多少這個公那個侯。皇帝可以改朝換代,人頭落地,孔家卻是「萬世一系」,曲阜的孔府被稱為 「與國咸休」、「同天並老」的「天下第一族」,成為了「道統」最直觀的象徵,而「衍聖公」至少在明面上位列文臣之首。
孔德成出生時候的陣仗絕不亞於現在日本天皇家生個兒子。為了防止嬰兒掉包,北洋政府還派軍隊包圍了產房,並由一位將軍坐鎮孔府,山東省省長與孟子、顏子、曾子三氏的奉祀官同時在場監督。當這位全國期盼的孔家獨苗出生時,山東曲阜全城鳴放鞭炮慶祝,北洋政府也鳴放禮炮十三響,以慶聖裔不輟。
1928年,孔德成有感世襲爵位不宜存於民國,主動請求國民政府撤銷「衍聖公」爵號。到了1935年,蔣覺得道統不可廢,改封孔德成為「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成為中華民國唯一的世襲特任官。
1937年,在曲阜即將落入日軍之手前,蔣介石緊急派七十二師師長孫桐萱親自將孔德成護送到武漢,後來再遷居重慶。而到了1949年國府遷臺之時,蔣介石自然也帶走了孔德成,在臺北復建孔氏家廟。對於儒學造詣頗高的蔣介石而言,孔德成這個「儒家教統」,他最知道份量。
六七十年代孔德成在臺灣一定是苦悶的,又或者是慶幸的。當孔子從至聖先師淪為「孔老二」之時,當大陸紅衛兵在「孔林」掘墓三尺,歷代衍聖公被挫骨揚灰之時,孔德成在臺灣或許更能理解「儒家教統」的真意,他唯一能做的,或許也只是一遍遍地默念「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的十六字儒家心傳真言。
1984年,臺灣考試院長空缺,據說蔣經國本來屬意他人擔任,但宋美齡親自打電話給蔣經國點名孔德成接任,以示中華民國不忘道統。由此,孔德成成了「考試院長」,而且一當就是九年。一直到2008年逝世,終其一生,孔德成再無踏入大陸土地一步,而他也一直也沒有等到對岸的那一聲抱歉。
2009年9月28日,孔德成長孫孔垂長在臺灣「中樞祭孔大典」上接任了「奉祀官」一職,道統沒滅。
道
話說在江西龍虎山上,兩千年來都住了位道教「張天師」,一直到1949年他去了臺灣,他就是神。跟著蔣介石去臺灣的「張天師」叫張恩溥,與「衍聖公」一樣,創立道教的「張天師」也是代代相傳,到了張恩溥這一代,已是第63代。
第一代張天師叫張道陵,漢順帝公元142年創立了「五斗米道」(後稱「天師道」,現稱「正一道」),拔高一下意義的話,就是創立了中國最大的本土宗教——道教,至今已有兩千年。就是這一位張天師,將老子尊奉為我們現在最熟悉的「太上老君」。第三代張天師——張道陵的孫子張魯,在民間的名氣可能就更大了,就是《三國演義》那位割據漢中二十多年的張魯。
一直到宋朝之前,張天師和他的「正一道」一直是沒有爭議的全國道教領袖,即使王重陽在北方創立了「全真教」之後,張天師一系仍舊是南方道教領袖,由元朝忽必烈起始,「張天師」更是成為了官方承認的「神職」。
張恩溥一到臺灣,就創立了臺灣省道教會,並設立「嗣漢天師府」駐台辦公處,以示道教「教統」來到了臺灣。到了1966這個頗具歷史意義的年份,張恩溥更是創立了中華道教總會,並當選為理事長。他在此前後肯定已經獲悉,「祖庭」江西龍虎山的上清宮也在「文革」中被毀。
1969年,張恩溥羽化。問題來了,張恩溥攜至臺灣準備承繼「張天師」的長子張允賢先前已過世,天師之位只能由堂侄張源先繼承(還有一種說法是代理掌教)。在那個「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年代,除了部分信眾,張天師對於中國大陸而言彷彿已經是上個時代的把戲,官方自然也沒有興趣去關心。
可到了改革開放,在數十年的唯恐避之不及之後,中國大陸在90年代突然推出了自己版本的「張天師」——張金濤。按照官方的宣傳,張金濤是張恩溥的「嫡孫」,當然比臺灣的「侄子」張源先更有資格當這個天師。這無非又是「漢賊不兩立」那套爭正統的把戲,堂堂中國第一本土宗教的「領袖」,怎麼能在臺灣,而不在祖國大陸呢?
但事實上,「嫡孫」張金濤甚至都不姓張,他不過是張恩溥二女兒張稻香的兒子,本姓魯,改了姓來爭這個天師而已,但終究是完完全全的外姓人。而按照兩千年來的傳承規矩,張天師一向以張氏血統為第一原則,從未有外姓染指的先例。而張金濤那邊只死抱住一點,歷代以來,從來沒有天師離開過龍虎山。你搞你的血統論,我玩我的地域論,反正我就是張天師了。
又是一個歷史的巧合,2008年10月17日,也就是孔德成逝世前的11天,「張天師」來臺後的第二代繼承人張源先也「羽化」了。但張恩溥張源先留下的「教統」由張道禎在2009年5月正式在臺灣繼承。可能讓張金濤最尷尬的是,張道禎繼承的是「第64代」張天師,而他在大陸卻一直以「第65代」自居。
「張天師」帶往臺灣還遠不止是「教統」。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臺灣的道教信眾已達274.4萬人,宮廟達8044座。道在哪,教統就在哪。
釋
在1949年赴臺的眾多高僧中,最大牌的無疑就是第七世章嘉活佛(章嘉呼圖克圖)了。
按照藏傳佛教的轉世世系,達賴、班禪、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章嘉呼圖克圖被稱為藏傳佛教四大活佛(黃教四大教主)。其中前兩者分掌前藏後藏,哲布尊丹巴曾為外蒙古政教合一的領袖,而章嘉則為藏傳佛教在內蒙古的最高活佛。
章嘉活佛一系,屢任帝師,在康乾時代堪稱在朝中政治地位最高的活佛,連達賴、班禪和哲布尊丹巴也對其多有依仗之處。雍正還是四阿哥時,二世章嘉曾為他灌頂傳法,門徒遍佈皇室宗親,康雍年間均為帝師。三世章嘉則是乾隆皇帝的灌頂國師,在向乾隆傳法時,乾隆為表尊崇竟然跪在地上聽講。太和殿覲見時,六世班禪可以坐轎坐到太和殿第三台階,而章嘉國師的轎子可以到達第二台階,將其他親王寵臣不知道甩了幾層台階。
可以說,章嘉活佛一系歷來就是藏傳佛教活佛中與中央政府關係最為親近的。七世章嘉活佛更是堪稱異數,與慈禧、袁世凱一直到蔣介石關係都很好。辛亥之後,七世章嘉活佛成為了勸導內蒙古各旗歸附民國政府的重要推手,由此還被大總統袁世凱加封為「宏濟光明大國師」。1934年,七世章嘉活佛被國民政府任命為蒙旗宣化使,確立了其在中央政府與內蒙古各旗之間居中斡旋的超然地位。
而對於蔣介石而言,章嘉活佛事實上也是他在四大活佛中唯一有能力帶去臺灣的。從清末以來,以達賴為首的西藏政教系統與國民政府的關係一直不睦,十四世達賴顯然是不會和蔣去臺灣的;十世班禪1949年還不滿12歲,還沒舉行過「坐床大典」的他甚至還不是真正的活佛,自然也是去不了;八世哲布尊丹巴就更不會走了,他1924年即已圓寂,宣布終結了轉世。
七世章嘉活佛赴臺後自然就成為了臺灣佛教界眾望所歸的領袖,當選為「中國佛教會」理事長。但可惜的是,七世章嘉活佛1957年就已圓寂,對臺灣佛教界的影響並不大。圓寂之後,蔣介石親蒞靈堂致祭,備極哀榮。
更可惜的是,與孔德成與張恩溥不一樣的是,七世章嘉活佛並未指定轉世靈童,有數百年歷史的章嘉一系實際上已就此凋零。據稱達賴之後尋獲了八世章嘉活佛,目前在印度達蘭薩拉,但無論如何,章嘉「教統」和臺灣緣分已斷。然後,章嘉活佛在臺灣留下的藏傳佛教火種至今未滅,全臺各地幾乎全年都有藏傳佛教高僧活佛在宣講佛教。
除了藏傳佛教的活佛之外,隨蔣愴惶來臺的漢傳佛教高僧也為數不少,計有智光法師、南亭法師、道源法師、戒源法師、默如法師、妙然法師等,而其中尤以繼八世章嘉之後任中國佛教會理事長的白聖法師最為出名。
在章嘉活佛和白聖法師等高僧大德的弘法努力之後,佛教信眾達五百多萬。
當我們談論中華文化在臺灣時,想到到不應該僅僅是胡適、錢穆、傅斯年們,在那個大江大海的年代裡,還有他們,也來了臺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