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3年12月24日訊】田漢在文革初期被殘暴的折磨兩年多,暗暗的死去,無人知曉。當日大喇叭正在播放《畢業歌》為知青下鄉送行,殊不知是對田漢一次最美、最藝術的告別和悼念。
田漢與夫人安娥。田漢在文革中悲慘死去,屍體沒有真姓名,死因至今不明。
安娥是作家、中共特工,1956年中風,1976在審查中去世。
中華民國二十四年(一九三五年),上海電通名為《風雲兒女》的電影,其主題歌《義勇軍進行曲》由田漢作詞,聶耳作曲。這首歌在抗日時期已經十分流行,曾被戴安瀾將軍任師長的國軍二百師定為該師軍歌。一九四九年它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代國歌」,一九八二年末「轉正」,二○○四年寫入憲法。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
堂堂大國至今沒有正式國歌
香港人二○○四年十月一日開始,我們每天傍晚都要聽這支田漢作詞的軍歌,一晃就快十年了!一九四九年九月二十七日,政協通過以《義勇軍進行曲》為國歌時,我們在南洋。也常常唱這支充滿對日本軍國主義仇恨的歌!一九五五年底我從南洋回到廣州。一九五六年,我曾有過一個念頭:共產黨已經「解放」了中國,人民都「當家作主」了,幹嘛還「起來!」呀?中國這麼多音樂家,怎麼寫不出一支頌歌式的國歌啊?
新的頌歌式國歌至今沒有出現,文革時,田漢一九六六年被打倒,一九六八年死於監獄,他寫的歌詞不能再用。歌詞改為:
「前進!各民族英雄的人民!偉大的共產黨領導我們繼續長征。萬眾一心奔向共產主義明天,建設祖國保衛祖國英勇地鬥爭。前進!前進!前進!我們千秋萬代高舉毛澤東旗幟,前進!高舉毛澤東旗幟,前進!前進!前進進!」
田漢,字壽昌,一八九八年三月十二日生於湖南長沙。早年留學日本,一九二一年回國,與郭沫若等組織創造社,創辦南國藝術學院和南國社,主編《南國月刊》,並從事話劇運動,是中國現代話劇的開拓者之一。
田漢一九三二年加入中共,任「左翼劇聯」黨團書記。曾與周揚、陽翰笙、夏衍一起通知魯迅說「胡風乃是內奸,官方派來的⋯⋯」被魯迅稱為「四條漢子」。
田漢戲曲唱詞優美富文學性
田漢創作的話劇有:《名優之死》、《麗人行》、《關漢卿》、《文成公主》、《咖啡店之一夜》、《獲虎之夜》、《亂鐘》、《回春之曲》、《揚子江暴風雨》等。他的戲曲作品,唱詞優美,富文學性,藝術地位高。
不過,我更喜愛田漢寫的歌詞。如《畢業歌》、《天涯歌女》、《四季歌》、《告別南洋》、《梅娘曲》⋯⋯
《告別南洋》:再會吧南洋!你海波綠,海雲長,你是我們第二的故鄉,我們民族的血汗,灑遍了這幾百個荒涼的島上。再會吧南洋!你椰子肥,荳蔻香,你受著自然的豐富的供養,但在帝國主義的剝削下,千百萬被壓迫者都鬧著飢荒。再會吧南洋!你不見屍橫著長白山,血流著黑龍江,這是中國民族的存亡。 再會吧南洋!再會吧南洋!我們要去爭取一線光明的希望。
這一曲《告別南洋》,蕩氣迴腸,至今仍在我腦海裡蕩漾!田漢的《回春之曲》,寫南洋青年知識份子回國參加抗日的故事。我特別喜愛這支歌,是因為五十多年前,為了報效祖國,我也是這樣告別南洋的。同行有幾百個青少年學生,乘坐「大寶石」號客輪,三天三夜顛顛簸簸到達澳門。
那時,臺灣國民政府也在爭取僑生,派了飛機來載,全部免費,可是去者小貓三兩隻!回大陸的卻是幾百,自己出錢,有的還背著父母偷跑。真是天堂路不走,偏向地獄行!
現在我們這班人安在哉?!幾十年來多災多難,死的死,亡的亡,還剩下多少呢?悲壯動人激勵幾代的中國人《畢業歌》:同學們,大家起來,擔負起天下的興亡!聽吧,滿耳是大眾的嗟傷!看吧,一年年國土的淪喪!我們是要選擇戰還是降?我們要做主人去拚死在疆場,我們不願做奴隸而青雲直上!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會的棟樑;我們今天是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巨浪!巨浪!不斷地增漲!同學們!同學們!快拿出力量,擔負起天下的興亡!
我在南洋畢業時唱的就是這支《畢業歌》。「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會的棟樑;我們今天是弦歌在一堂,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田漢的詞,寫得這麼動人,這麼悲壯,激勵著那個時代的中國人。
聽聽《榮歸曲》吧:江山沒有改,人心還在,聽這一片歡呼這萬聲喝采!可憐我們苦守了八年才得這大地春回!祇是天哪!怎麼勝利倒成了災!我也是個規矩的孩子,卻被勝利拋在長街,為著養活我的娘,我不得不把舞腰來賣,我得用滿臉的歡笑,掩藏滿肚子的悲哀!你們的爸爸都回來了,我的爸爸怎麼不見回來,怎麼不見回來?
田漢寫的歌詞是一流的,美得很!如:花兒是隨著綠波飄蕩,鳥兒是搖著花枝兒歌唱,波兒是映著美麗的斜陽,人兒是細語在木蘭舟上。」(《春之戀歌》);「春季到來綠滿窗」,「夏季到來柳絲長」,「怎及青紗起高粱」,「秋季到來荷花香」,「冬季到來雪茫茫,寒衣做好送情郎,血肉筑出長城長,儂願做當年小孟姜」(《四季歌》)⋯⋯
文革中被殘酷批鬥折磨致死
文革開始,田漢即被「專政」,關押在秦城監獄。有一次他被拉到故宮供慈禧看戲的戲臺,受到粗野的圍攻和辱罵。他感慨萬端,痛苦難言——「我一輩子搞戲,視戲劇藝術為生命一部分,如今竟在戲台上受辱!」頓覺一生成了空白。這精神的虐殺,遠甚皮肉之苦!
據原戲劇協會研究室副主任屠岸說:斗田漢的時候,那些初中女學生特別厲害,用那帶鋼扣的皮鞭,沒頭沒臉地打。看管田漢的造反派很殘酷,因為田漢有糖尿病,有時小便忍不住尿在地上,他就迫田漢趴在地上把尿喝掉。共產黨的殘酷,莫此為甚!
可田漢仍存在一份愚忠。他過去不是也寫過大量歌頌黨的話劇、歌劇、戲曲、電影劇本麼?他相信黨,相信他的「偉大領袖」毛主席,決心懺悔自己的「罪行」,跟上文革的「時代步伐」。為了不叫國家變「修」,他產生了一種為崇高目的而殉難的感覺,在小本子上寫下一首七絕:「先烈熱血灑神州,我等後輩有何求?沿著主席道路走,堅貞何惜拋我頭。」
他相信他的冤屈終會搞清楚⋯⋯死到臨頭他仍然相信⋯⋯多麼令人悲哀!
田漢的日子不多了。他有糖尿病,又有腎病和心臟病,尿毒症和冠心病一起發作,沒有得到醫治,還要不斷被審問、逼供、拷打,怎能不死?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田漢最想念的是母親。他有時沉吟著:「放我回家見見我媽媽吧!」極度痛苦之中,他常常似夢非夢地想到自己的一生,想到自己的親人們,想到死。專案組告訴他,案子已經定讞,是「叛徒」、「特務」。這誣陷使他死不瞑目。
他想念母親,想念妻子安娥,想念幾個已成年的兒女;也想念林維中(前妻);還想念也在被審查的弟弟田洪的一家⋯⋯他覺得很對不起他們,欠了他們大筆的親情之債。
最後他終於想到他一九二七年說過的一句話:「藝術家不妨生得醜,但不可死得不美!」看!田漢不但話劇美、戲曲美、歌詞美,而且還想死得美。但這可由不得他了。他死得很慘,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日,在北京三○一醫院病房,孤零零走了,終年七十歲⋯⋯
孤獨離世,畢業歌為他送行
像鬼使神差一般,據說當田漢離開人間之時,廣播裡正響著一首他寫的歌:「同學們!大家起來!擔負起天下的興亡!⋯⋯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會的棟樑⋯⋯」
現在誰是「社會的棟樑」?就是那些發過狂熱病的紅衛兵。他們被毛澤東利用哄騙過後,現在被趕去農村,播《畢業歌》為他們送行。殊不知這歌也在為田漢送行!
田漢之死是暗暗的死。無人知曉。魯迅說過:「暗暗的死,在一個人是極其慘苦的事。」田漢雖然死得醜,可這《畢業歌》的送行,卻是一次最美、最藝術的告別和悼念。
田漢死後,軍方人士只對他的兒子田大畏宣布:「田漢死了,罪大惡極」,嚇得大畏連骨灰都不敢去取回。其他親友均不知情。一九七○年大規模批鬥「四條漢子」,田漢雖已死,也要陪周揚、夏衍、陽翰笙挨鬥。
一九七一年冬,田漢母親易克勒穿著陳舊的棉衣,整天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房門口,等待兒子回家。直至去世,她也不知道,兒子田漢已在三年前死於獄中。在他的骨灰盒中只有他的眼鏡、鋼筆,和生前創作的《義勇軍進行曲》、《關漢卿》。一九七五年,他再次被宣布為「叛徒」,永遠開除黨籍。
一九七九年,田漢得到「昭雪平反」,推翻原中央專案組對他的「結論」。是年四月二十五日在北京八寶山為田漢補開追悼會,那時他已死去十一年了。一九八二年全國人大決定:恢復《義勇軍進行曲》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一切都像在做戲。大劇作家田漢,恐怕也寫不出這樣的劇本。
(二○一三年七月七日於盧溝橋事變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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