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色:藏人說真話的機會越來越少(圖)
【看中國2013年06月24日訊】 被軟禁中的藏人作家唯色接受德國之聲專訪。她說,自五十年代開始延續至今的外國記者進藏採訪團模式,受到中共當局多方操控。她還擔心中共正在對流亡藏人設一個很大的局。
6月19日,因為接受當局組織的進藏採訪團的記者採訪,居住在北京的藏人作家唯色和丈夫王力雄被國保警察驅離市區,軟禁在郊區通州家中。6月21日晚,在警察監視下外出散步回來,唯色接受了德國之聲的電話採訪。
德國之聲(DW):你們出門散步也有警察跟著嗎?
是的。他們每天允許我們出門散步兩次,每次走到河邊,繞河邊一圈,大約一個小時。每次都有國保跟著。
你們家門口有多少人站崗?
門外電梯口有兩個人。他們輪流值班,白天黑夜都在,24小時不間斷。樓下還有一些人,包括戴著紅袖標的女人。
他們有沒有告訴你們,這次軟禁要到什麼時候?
我還是希望25日能夠去拉薩。這是國保答應並在計畫中的事。作為藏人,到拉薩要辦理各種證明,將要跟隨我們去的國保說,這些證明由他們來協調辦理。這次軟禁對他們來說,可能是一個意外。「六四」期間,從5月27日到6月7日我們被軟禁之後,我以為這段時間是自由的。因為我接受了參加當局組織的外國記者進藏採訪團的記者採訪,又被軟禁了。
你接受了哪些記者的採訪,說了什麼?
我接受了一個德國記者的採訪,他是本次外國記者進藏採訪團的成員。中共官方稱西藏自治區無人自焚,我告訴他事實(在西藏自治區內發生的自焚有8起,籍貫屬於西藏自治區的有6人)。還見了一位日本記者,他不是這個採訪團成員。我們正在聊的時候,國保就來了。
中共安排記者進藏採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上世紀五十年代就開始了。我上次在拉薩買了兩本書,發現從那時起,官方先後組織過蘇聯、羅馬尼亞等記者團及斯諾、愛潑斯坦、韓素音等記者作家進藏採訪,還採訪過十世班禪喇嘛,留下過一些珍貴的照片。但是他們大多對中共西藏政策、包括"文革"路線等竭力讚美,說的話和中共官媒一樣。特別有意思的是,當年記者團走的路線也和今天的很相似。這種邀請和安排採訪一直延續下來,但是到後來變成比較平常的事,直到2008年之後,又高度重視起來。
為什麼2008年又高度重視起來?
2008年3月27日,包括路透社、半島電視臺在內的20多家外國媒體記者,去到大昭寺的時候,30多位僧人突然從佛殿逃出,圍著記者哭訴(西藏沒有自由、中共粉飾太平),大多媒體立即進行了報導。當年4月9日,另一個記者採訪團去到拉卜楞寺時,20多位僧人帶著雪山獅旗跑出來控訴(西藏沒有人權,要求允許達賴喇嘛回到西藏)。據我所知,現在中共官方的外媒採訪團記錄表中,都將這兩次採訪直接省略不提了。
中共官方通常會採用哪些手段來控制和引導外國記者?
首先會限制人選。2008年以前,採訪團成員大多來自外媒駐京記者。他們在中國時間比較長,相對瞭解藏區情況,有些會說漢語,能鑒別謊言。這幾年,中共要求參加採訪團的記者必須從外媒所在國直接派遣,有些人第一次到中國,對藏區完全陌生。其次,採訪團在西藏的路線和採訪對象,無論寺院還是村莊,都被嚴格規定,演戲給他們看。有些記者信以為真,根據中共意圖報導,甚至大唱讚歌;或者新華社將他們的報導斷章取義,甚至改寫添加內容之後,轉發給國內讀者。
你說過,也有一些優秀的記者會說出真相。
是的。比如路透社有位記者,他參加這樣一個團,注意到藏語教育在衰落,回來後也跟我見面,專門問到這個問題。又如法國有一位記者,雖然是第一次來中國,但是他的媒體素養讓他敏感到官方的說法很可疑。
很多記者都明白這種採訪團被操控,他們沒有採訪自由,晚上出門都會有人跟蹤,但是如果不參加就連進藏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在報導中泛泛而談的記者佔大多數,完全順著口徑說的是少數,報導真相的也是少數。
藏人有說真話的機會嗎?
特別的少,幾乎沒有可能了。2008年是一個分水嶺,當年大昭寺和拉卜楞寺的意外突破絕無僅有了。那些被抗議的僧人中,有兩個人被抓了,其餘的被官方以各種方式處理。有的逼迫還俗,有的被強令聽命於他們。其中有一個僧人,漢語比較好,當時說得多一些,後來官方強行將他當作工具,每次都讓他按照官方口徑回答記者問題,他特別痛苦。有一次,有英國記者問他,你信仰達賴喇嘛嗎?他回答說「信」,但翻譯轉述為「不信」,他當即表達抗議說,「我說的是信!」這樣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現在藏區自焚的人數還在上升,官方的控制還在加強,你有擔心出現更壞的情況嗎?
最近的情況變得複雜了。官方報導說撥款250萬元修繕達賴喇嘛的故居,又有消息說開始允許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各寺院懸掛達賴喇嘛法相。這些會給外界造成一個印象,認為中共西藏政策發生了好的變化。但是,我擔心這是中共設的一個局。西藏流亡政府希望有談判的機會,但是我希望能堅守一些底線。
王力雄提出過一個方案:西藏自治從每一個村莊開始,按照中國的法律實行村莊民主選舉。你是否同意?
這是一個可以爭取權利的方法。儘管我知道中國漢人也沒有太多的權利,但是我們仍然可以要求和漢人同等的權利,包括法律規定的村一級的自治權和選舉權。
你的勇氣受人稱道,今年3月獲得美國國務院頒發的2013年度國際婦女勇氣獎。但是,你是否擔心你的個人生活情況進一步惡化?
是的,我有些擔心。今年對我們的監控升級了,3月份、6月份等敏感日的軟禁天數都增多了。軟禁期間朋友不能探訪,連快遞都不讓進來。當然不讓我去領國際婦女勇氣獎,頒獎當天門口也上崗了。2008年以後,我的很多親戚朋友都被「喝茶」,基本上再也不敢往來了。國保說,我25日回拉薩後,「陣勢」會更大。我擔心像在北京一樣被軟禁的話,我的媽媽和妹妹會感到特別不舒服。我希望有一天能和媽媽自由地到大昭寺拜佛,在那裡自由地和僧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