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路觀察：權力的籠子(圖)

習近平資料圖

有一種文學批評理論認為，可以同時容納多種解釋的表達是最耐人尋味、最耐咀嚼的藝術性表達，其中最好的則能容納兩種截然相反的解釋。

按照這種文學批評理論來看，「權力的籠子」的說法可謂最富有藝術性，因為它可以同時容納兩種截然相反的解釋：

1）權力的能力有限，籠子就是對它的限制；
2）權力的能力無限，誰膽敢不聽話就要被關進籠子。

*習近平的權力籠子論*

1月22日，中國執政黨共產黨中央新任總書記習近平對負責糾察中共官員貪污腐敗和濫用權力的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發表講話，提出「要加強對權力運行的制約和監督，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裡。」

習近平發表上述講話的背景是，六十四年來，以反前國民黨政權貪污腐敗和專制的旗號奪取中國大陸政權的中共政權貪污腐敗已經嚴重到連中共自己都承認會導致「亡黨亡國」的地步。中共官員不受制約的權力更是導致中國民眾怨聲載道，而中紀委則被外界普遍認為是中共內部權力鬥爭的工具，充其量只是拍蒼蠅，不打老虎。

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習近平發表上述講話，並要求中共紀檢部門既拍蒼蠅，也打老虎，對貪污腐敗和濫用權力的人和事絕不姑息。

習近平的上述講話，到底是虛晃一槍，還是真心實意，許多中國問題觀察家和中國公眾還在揣測、觀察、分析、追蹤。與此同時，也有許多人懷疑習近平到底有多大的意願和能力打擊中共政權早已氾濫成災的貪污腐敗行為。

但毫無疑問的是，習近平有關權力和籠子的說法引發了中國公眾的熱烈議論，而許多通過微博發出的議論不僅是妙語連珠的政論，而且富有文學批評的色彩或精彩。以下評論摘自中國微博用戶最多的新浪微博。

*詭異的權力與籠子*

「輿論一律」曾經是中共政權所追求的目標和驕傲。在毛澤東或鄧小平擔任中共以及中國最高領袖期間，毛、鄧發表什麼「重要講話，」中國民眾只能通過官方媒體聽到一片支持和讚美之聲。

時間進入二十一世紀，進入中國公眾可以通過微博等社交媒體、網際網路自媒體發出自己的聲音的時代，習近平發表官方媒體所說的「重要講話」之後，中國公眾立即對他所說的權力和籠子的關係提出了分析，質疑，調侃，諧謔。

在眾多的調侃聲中，中國經濟學者許小年的評論相對還算是認真嚴肅的，但也讓人不禁要咧嘴笑：

@許小年：＂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這句講得真好，雖然沒有主語。仔細讀完報導，感覺是權力設計與完善制度，把權力關進籠子。自己關自己？有點迷茫了，需要繼續學習。

與許小年觀點類似的還有：

@帝都日記：二十三日，大霧，樓臺盡失，城門遁跡。昨聖上稱要將權力關進位度之籠，此語頗合近期輿論期待。胡同蘇秀才道，問題在於，天朝還無制度之籠。 當下各種制度多為民而設，制訂時即已為官家留有暗道後門。各級高官何時拿制度當真過? 即使各級紀委自身，便有自究悖論，以致形同虛設。籠子何在？

還有更嚴肅的人則圍繞權力和籠子做文章，給中共提供歷史經驗借鏡，希望中共能擇善而從，從善如流：

@哲學人生網：1799年有兩個人死了。一個是中國的乾隆皇帝，一個是美國的華盛頓。這兩個人在歷史上都挺有名氣。美國華盛頓，通過立憲制和代議制，實現了對統治者的馴化，把權力關進籠子，從而成為了世界偉人。中國的乾隆皇帝呢？他花費60年，在中國實行了保甲制，禁止百姓自由遷移，將民眾關進了籠子裡。（轉）

更多的人則是從形式邏輯和政治邏輯出發，對習近平有關權力和籠子的說法表示懷疑。他們擔心，習近平的有關說法會被中共官員很方便地轉而利用來鎮壓人民，因為他的說法可以很容易地被解釋為鎮壓有理：

@徐昕:【邏輯三段論】①要把權力裝進籠子裡；②一切權力來自人民；③所以要把人民裝進籠子裡。這是神邏輯，還是有謬誤？

*中國的權力籠子*

說到這裡，還需要再說一點文學批評理論。

有一派頗為人多勢眾的文學批評理論認為，文字一旦發表，作者就等於是死了；其文字如何解釋就不是作者說了算，而是讀者說了算，其解釋權在讀者而不在作者了。

在習近平有關「要加強對權力運行的制約和監督，把權力關進位度的籠子裡」的文字發表之後，現在還不清楚究竟有多少讀者把他視為等於死了，但持有各種觀點的人爭奪解釋權、爭相解釋他的話是不爭的事實。

在這場眾說紛紜的解釋爭奪戰中，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屬下的《環球時報》提出的一種解釋，引起了許多中國公眾的擔憂、氣憤、嘲弄。

在習近平發表有關講話之後，《環球時報》緊接著發表社評說：

「我們須編織扣緊中國實際的‘制度籠子’，若編出同西方一模一樣的籠子，中國就會變成南亞國家的翻版，既未必能治住腐敗，還會把國家推向巨大不確定性中。」

對《環球時報》這種明顯主張加強中央集權、同時又很容易對貪腐官員及其行為網開一面的解釋，《中國青年報》專欄撰稿人曹林表示了強烈的異議：

@曹林：（《環球時報》總編輯和社評撰稿人）胡錫進用充滿意識形態鬥爭的文字遊戲編了個籠子先把習的講話關了起來，歪曲理解習的「將權力關進籠子」。／為何總把中西對立起來，姓資姓社牢籠雖在1992就衝破了，但環球思維還停在1978年前

高技術風險投資人、微博名人李開復則對《環球時報》的中國籠子論提出了針鋒相對的質疑：

@李開復：什麼是「中國實際的制度籠子」呢？是去年環球時報提出的：「要允許中國適度腐敗，民眾應理解」嗎？

*有待觀察的考驗*

權力的籠子到底是籠子限制權力，還是權力借用籠子來限制無權的人，這個在中國不僅是一個有待於解決的政治問題，也是一個有待於解決的語義問題。（順便說一句，政治問題在很多情況下就是語義問題。）

在習近平發表權力籠子論的說法之後，中國民間的很多議論反映出人們對這個懸而未決的政治／語義問題、對中共大權獨攬的焦慮和不安：

@windplusrain：把權力關進籠子，可籠子的鑰匙還在權力手裡。用大的權力去對小的權力進行反腐，頂多是朱元璋式的反腐。

如何解除中國公眾的這種帶有普遍性的焦慮不安？許多中國網民提出進行徹底的政治改革，把權力交還給人民，交還給選民，讓人民而不是官員做主：

@廣州刁民：狼的自由就是羊的末日，官員的的自由就是百姓的災難，所以要把官員的權力關進籠子裡！怎麼關？首先從改革人大代表制度開始，行政官員不能兼任人大代表，選舉的代表要上街頭競選演講，讓人民選擇能代表自己利益的人！

與此同時，中國歷史學者、微博名人章立凡則對中共、對習近平領導班子、對中共宣傳部門控制下的新浪網提出了友好挑戰，表示要看看當局今後到底是要把官府的不當權力關進籠子，還是要把公民的正當權利關進籠子：

@章立凡：【拭目以待：看新浪是否又「把權利關進籠子」？】歷年2會都是新浪的禁言旺季，網民的言論自由權利被關進籠子。今年，不妨以新領導「把權力關進籠子」為試金石，看他的話是否管用？ 應該挺管用！相信一下！

自1月22日發表有關權力和籠子的講話以來，習近平沒有就這個說法再次發聲。

每年中國召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全國政協會議期間是章立凡所說的禁言旺季。新浪以及中國其他各大門戶網站會大力加強對網民的言論控制。

今年的兩會會期即將到來。屆時中國當局是否會外甥打燈籠照舊，繼續強化輿論鉗制，還是會放鬆鉗制，人們在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