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記憶之爭在日本有了新的涵義(圖)

【山中透(Toru Yamanaka)/法新社/蓋蒂圖片：2012年8月15日，一位退伍軍人帶領身著日本皇軍制服的人群於東京參拜靖國神社，以祭戰爭受害者。】

核心提示：靖國神社成為日本歷史爭議的中心。大多數日本人認為二戰是日本歷史上的污點，99%的日本歷史學家認為日本犯了錯。但是日本一些政客落在老百姓後面，靖國神社對南京大屠殺輕描淡寫，讀賣新聞社論認為沒有證據日本曾經招募性奴。

東京——在櫻花林立的神社裡有這麼一座戰爭博物館，它講述了一個關於日本戰時歷史的不和諧故事。這裡的館藏不僅沒有納入任何顯示日軍當年聞名遐邇的暴行的資料，並且還稱其在亞洲橫行的行徑是悲慘但合理的。

博物館用視頻及展示壁表明日本於1931年至1945年期間，"進攻"亞洲，保護鄰國不被西方殖民主義侵略。然而關於皇軍強迫婦女進入前線妓院，或是士兵們洗劫城市和利用平民練習拼刺刀技術的事，館方沒有任何展出。

靖國神社是一個宗教場所，並非國立，而許多日本人的拜祭也僅僅是為了紀念戰爭亡魂。但靖國神社和與之毗鄰的博物館仍是二戰軍國主義的象徵，因彼時神道是國教，而忠於天皇的軍隊試圖控制整個亞洲。

位於東京市中心地帶的神社也被視為強硬（軍國主義）論斷的象徵。典型的觀點是（日軍在二戰時）沒做錯任何事，即使這與包括日本學者在內的歷史學家們的共識背道而馳。這種（拒不認錯的）論調一度僅為被邊緣化的少部分激進民族主義者所持，但現在卻越來越普遍以至將要成為主流思潮，而其根源在於日本政治領袖們已經集體轉向右派,他們害怕這個經濟停滯不前的國家正漸漸失去它的影響力。

日本以及它曾侵略過的鄰居們——尤其是韓國和中國——一直就過去的仇恨爭論不休，但大多數歷史學家和安全專家曾預測，隨著時間的流逝，矛盾會漸漸消失而不是激化。但事實正好相反。

今夏由於領土爭端，東京與中韓兩國關係持續惡化。中韓首腦利用本國人民對日本戰時罪行的尚未湮滅的忿怒來取得國內的支持。他們同時要求日本作明確的道歉聲明——他們認為日本從未道歉——以此給日本持續施加壓力，讓日本銘記過去的戰爭史。

靖國神社再度成為辯論的焦點。在呼聲最高的首相候選人安倍晉三於十月參拜靖國神社之後，中韓兩國政府發言人紛紛譴責他的參拜行為，中方外交部發言人要求日本"正視和反思歷史"。

但日本國內對此卻不甚關心。多年民意調查表明大多數日本人認為發動二戰時國家歷史上的污點，是軍事野心失去控制的典型例子。

"日本人民比政治家要先進得多，他們的常識是正確而強大的，"《當代日本》的作者，東京天普大學的教授傑夫•金斯頓(Jeff Kingston)說，"他們抵擋住了自己領導人唱的塞壬之歌（譯者註：塞壬是希臘傳說中的女海妖，歌聲能迷住水手從而令船觸礁。此處將日本政治家們極右言論比為海妖之歌，甚妙）。"

當1978年靖國神社開始供奉14名甲級戰犯——被審判的戰爭發動者和領導者——之後，日本天皇隨即停止了在該神社的敬拜。這被默認為是對參拜靖國神社行為的否決。自2006年以來，沒有任何首相踏入神社一步。而安倍拒絕說明當選後他會採取的行動。

松井石根是供奉於靖國神社的戰犯之一。1937年，這位司令所控制的軍隊在中國歷史悠久的首都南京展開了長達六週的南京大屠殺，導致數以十萬計的民眾死亡（國際軍事法庭確認死亡人數為26萬，而中國政府官方數據為30萬）。

神社的博物館僅選出兩張照片來說明當年在南京發生了什麼，而且沒有一張與大屠殺有關。在日英雙語的館方解釋中也是如此，只有關於日本皇軍如何佔領南京並以此"令中國人放棄抵抗"，還有松井嚴令士兵維持（南京城內）秩序的內容。

但在館方解釋中沒有提到的是，松井的命令被徹底無視。日軍強姦小孩與老人，將俘虜活埋至腰部並放狗將他們撕碎，還被拍到在砍掉受害者頭顱時狂笑。同樣也沒有提到的是松井——如張純如的著作《南京大屠殺》中所描述的——在知道他的部隊所作所為之後，由衷感嘆那種失控的暴力。

性奴辯論

日本一直在努力向它的鄰國補償以前的過失（之所以等到現在才開始，是因為冷戰導致日中斷交數十年）。日本歷史學家也強調，北京及首爾（對之前的戰爭）有他們自己版本的敘事，而且他們的政府有時可以受益於民間對東京的仇恨。部分專家稱，中韓兩國應承認日本為懺悔所做的行動：政府在憲法中斥責戰爭；日本也轉型成為一個和平主義國家。

"我們必須反思我們的侵略與戰爭，"東京大學教授川島真(Shin Kawashima)說。"但中國人必須認識到日本人在戰後的轉變。"

但影響日本道歉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政府內部對日本該說什麼有分歧。東京發布了數次公開道歉，最著名的是1993年的河野談話以及1995年村山富市在日本投降50週年紀念會上發布的聲明。但這兩次公開聲明都激怒了民族主義者，這使道歉（的誠意）打了折扣。

近日，日本民間流傳著一些極具煽動性的評論，特別是有關皇軍性奴問題；有些評論甚至來自於主流媒體。日本最大的報紙《讀賣新聞》在8月的社論寫道，"沒有證據"表明日本強征性奴（官方稱為慰安婦）。但這個觀點與外國政府包括美國的看法相悖：2007年白宮發言人敦促日本向 "20世紀最大的販運人口案之一"裡 "官方徵召"的性奴們道歉。

有關戰爭歷史的全國性辯論也影響了歷史教科書（的編撰）。自民黨（默認的下次選舉後的執政黨）的一項計畫是徹底改變政府篩選教科書的流程。自民黨官員解釋說，因為現行教材對日本自身歷史的自我否認太多。

一些歷史學家擔心修正主義者將篡改日本歷史，包括"文學教授，漫畫家，小說家以及政治家們，"領導著一個政府資助的中國歷史研究項目的北岡伸一(Shinichi Kitaoka)說，"日本確實侵略了他國，這一點不容置疑。我們必須負責。有那麼多枉死的人…99%的日本歷史學家都支持這個觀點。剩下的只是業餘歷史愛好者。"

"美麗而寂靜"的靖國神社

靖國神社（在日本鄰國眼裡）已成為一個公然挑釁的象徵，這掩蓋了參拜靖國神社的民眾的真實感觸。原口一博(Kazuhiro Haraguchi)是在最近被解散的議會裡的日本民主黨的一員，也是十月份數十位參拜靖國神社的國會議員其中之一。

他說，他並不以日本目前的有關戰爭歷史的辯論為傲，也很遺憾神社會供奉戰犯。但他也注意到對靖國神社本身的一個"極大誤解"。神社是一個和平之所，他說——"美麗而寂靜"——許多去那的人是在懺悔。

供奉的目的，原口說，並不是表彰死去的士兵們，而是淨化他們，消除他們的惡行。那些參拜神社的人，他說，需要反思日本過去到底做了什麼，"這樣我們才不會重複過去的暴力行徑。"

"為什麼當時的日本無法阻止消滅法西斯主義，我們還沒能找到答案。"原口說，"為什麼我們不能正視自己的過去呢？"

原標題：《華盛頓郵報》戰爭記憶之爭在日本有了新的涵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