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是從議政府過來的,這是我保存29年的物件。我覺得(公開照片)是作為國民應盡的責任,所以不需要任何代價,也沒有任何私心的交給貴社。」
10 日上午,一位身穿藍色夾克的70歲左右男性來到首爾中區的本報編輯局。他手上拿著一個白色信封。此人叫金相榮,現年70歲。1983年10月9日,韓國政府官員們在緬甸昂山國立公墓等候時任總統全斗煥到訪時遭遇北韓炸彈襲擊而遇難。當時金相榮作為一名文化公報部報導局攝影部所屬工作人員在現場目睹了爆炸事件。
當天,金相榮向本報送來了10多張彩色照片,照片生動記錄著仰光襲擊事件當時慘烈的現場。金相榮表示:「當時,全斗煥總統以別讓國民再次受傷為由禁止公開照片,所以一直由我個人保管。今天早晨看新聞報導後得知將在緬甸昂山國立公墓建立犧牲者悼念碑,還展開國民募捐活動,所以拿來這些照片,希望能為募捐活動盡我綿薄之力。」
他還說:「一旦這些照片公之於眾,遺屬們會再一次受驚,而我也可能成為毀約的‘壞人’。但我之所以拿出這些照片,是因為我覺得向世人揭露北韓的恐怖行徑,悼念為國家捐軀的犧牲者才是國民應盡的責任,也是韓國所存在的價值。」
上圖為,29年前的1983年10月9日,時任韓國總統全斗煥訪問緬甸當時,先行抵達緬甸仰光市昂山國立公墓的政府官員及隨行員遭到北韓暗埋的炸彈襲擊,血流成河,慘不忍睹。青瓦臺警衛員和韓國駐緬甸大使館職員們跑向爆炸現場扶起受傷者。下圖為,炸彈襲擊事件發生之前拍攝的照片。下圖中的現場瞬間變成了上圖中的慘狀。照片中的畫面極其慘烈,但為了證明當時的真實狀況,本報決定對彩色照片進行黑白處理並公諸於眾。照片=金相榮提供
金相榮是仰光事件發生後在現場唯一拍攝照片的人,當時他也身受重傷。他接受了三次手術,在身體中共取出6個鉛彈,導致他的左手無法正常活動。在那種緊迫的情形中,他作為一名攝影工作者下意識地按下相機快門記錄下歷史,並把抽屜中塵封29年的照片拿出來寄託給本報。本報記者和金相榮坐下來聊了1小時 30多分鐘,並將所聽取的爆炸當時現場緊迫情形、在那種情況下拍攝照片並保管的過程,以及向本報寄託這些珍貴照片的理由等進行了重新整理。
1983 年10月9日清晨,時任外務部長官的李範錫、青瓦臺首席秘書的金在益等人在緬甸首都仰光某酒店準備一起吃早餐,但端上來的只有幾片烤黑的麵包和香蕉。
李範錫一邊勸大家吃香蕉一邊說「為了活下去,這個也得吃啊。」然後他們一行人乘車來到昂山公墓,並在那裡遭遇北韓恐怖炸彈襲擊不幸身亡。
圖為,在29年前的昂山恐怖事件中,金相榮在爆炸的瞬間揮動快門拍到的畫面。由於照片是金相榮在昏倒的瞬間拍攝的,所以有些燒糊。照片=金相榮提供
「聽說總統馬上就到,大家都在列隊等候,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鼓膜都快震破了,所以快門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按動的。」
昏倒的金相榮醒來後已經滿臉是血,原來眉間扎入了炸彈碎片。
圖為,時隔29年後公開的緬甸昂山恐怖爆炸事件現場照片。當時的韓聯社(2003年去世)攝影記者崔琴瑛流血倒地,兩名緬甸警察正在扶起他。照片=金相榮提供
「現場一片混亂,長官們就倒在眼前。我瞬間意識到,出大事了,非常嚴重。周圍到處都是慘叫哭聲和肉燒焦的糊味,真是慘不忍睹。我再次拿著相機一通猛按快門,36張的膠捲好像全用光了。」
那張模糊的照片是他拿來的10餘張照片中的一張。照片中還有許多無法刊登的慘烈畫面,如著火的屍體和血肉模糊的死傷者。金相榮再次昏倒,醒來後發現夜幕已降臨,自己身處帳篷內。喬民正用水代替消毒藥給自己擦洗傷處。他趕緊向腰間摸去,確認相機還在那裡。當看到周圍有認識的青瓦臺警衛員經過時,就叫住了他。
「這裡記錄了珍貴的畫面。請轉交到我辦公室。」
遞交相機後,他再次昏厥。再次醒來時,已身處金浦機場。他的相機經過警衛員的手轉交到全斗煥總統。當時,青瓦臺方面說:「畫面太過慘烈,不要公開以免再次觸痛國民。」最終,爆炸之前排隊站立的照片和爆炸後灰塵瀰漫、凌亂不堪的照片等2張被媒體公開後,其餘照片長達29年來一直「沉睡」在他的抽屜裡。
左圖為,金相榮對記者介紹10多張在昂山事件現場拍攝的照片。右圖為,1983年10月11日的本報第一版。在大照片中,頭上纏著繃帶的人正是金相榮。包括金相榮在內的受傷者在事發第二天的10月10日晚9時由大韓航空專機護送至韓國。
金相榮多次拜託青瓦臺警衛員送還膠卷。半個多月後,膠卷終於送到他的辦公室。後來不知是從哪裡傳出的消息,某外國媒體開始聯繫金相榮。「聽說您手裡有昂山事件的現場照片,能不能提供給我們,我方會給您一生的財富。」金相榮說:「我沒怎麼考慮外媒的提議。這些照片用於紀念逝者還可以,但我從未想到過用來為自己謀利益。以前也想過公開它們,但人們已經淡忘這件事,如果沒有合適的機會就公開,感覺也沒什麼意義,所以一直在猶豫。
當時現場雖然也有幾名攝影記者,但唯有這些照片清楚地記錄了爆炸後的場面。一些電視臺為了拍攝總統到場,都在昂山公墓正門附近等候,雖然對爆炸場面進行了錄像,但和現場還是有一段距離。當時知道這些照片存在的只有警衛員、警衛室室長張世東和總統全斗煥等極少數人。」
圖為,金相榮在昂山事件當時使用的三部相機,它們和主人一起經歷了鮮血的洗禮,左側相機上的斑斑血跡就是炸彈碎片擊中金相榮後流出的血凝干而成的。金相榮出院後把從現場收集的這些相機放到一起拍了下來。
金相榮當天就決心公開照片的理由說:「這些人是為今天的韓國打下基礎的,他們在遠離祖國的異國他鄉遇難,而30年後韓國總統再次前往那裡時,卻連慘案的痕跡都不復存在,更別說悼念活動了。就算是為了後人也不能對此漠視。有人說什麼昂山事件是故意捏造的,而且還有人認同這種說法,這令我無比焦急。」金相榮目前和妻子生活在議政府一套小公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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