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窺探中國古代族人民主

王國維在近代最為重要的成就，在我看來，是第一個將甲骨學由文字學演進到史學，創「二重證據法」（結合中國古代考據傳統與西方近代科學考證的方法）開闢殷周史的考古實證領域，1917年寫出《殷周制度論》。旅美作家李劫據此寫《商周之交和百年激變》，推出古殷周是民主聯邦制度的結論。

「從《殷周制度論》所揭示的殷周之異稍稍跨前一步，人們就可以發現，中國曾經是一個民主的聯邦國家。」李劫作的是推論：「雖然那樣的民主聯邦與美國式的聯邦合從國頗有異趣，但在本質上卻是完全相同的。也即是說，民主和聯邦，並不是西方文化的特產，並不是美國特有的國情，而同樣也是中國文化和中國歷史最為始源的傳統。」這需要通過考察部族的歷史予以進一步論證和證實。

華夏部族的民主元素可通過四岳會議、禪讓及諸侯、史官、大夫世襲制度，以及湯武革命、禮法治國、國人暴動、周召共和、族人一體、百家爭鳴、鄉校議政、民貴君輕、等多種制度和活動中去考究，可用「族人民主」概念去整理。這或者李劫自己，或者認可其觀點的人。我個人以為系統整理《殷周制度論》文中「立子以嫡、宗法制度、同姓不婚制」的觀點，有助於我們深入探究族人民主。

立子以嫡，經王國維先生考證「殷以前無嫡庶之制」。嫡庶制度從周朝到清朝，對君權交接起了「息爭」的穩定作用。王國維考證結論: 殷代以兄弟相傳，故不能建立穩定長存的宗族國。橫向看儒家文化圈外，例如古代埃及、印度、巴比倫、以色列、希臘、羅馬等，都沒有「嫡庶之制」，爭鬥激烈或沒了或衰微了。嫡庶之制衍生出宗法制度。嫡長子大宗世襲王權，庶子小宗世襲分得的土地。

中國封建制度主要為部族開宗立祖、建長久國而實行，維繫族群的基本倫理：仰天信神祭祖息爭。據古籍記載，自殷商以前，天子主要稱「帝」：「德像天地」。帝之前稱「皇」：「靜民則法」，之後周部族開始稱「王」。宗法制度最初以「禮」治貴族階層：以「尊」治祖輩，以「親」治子孫，以「賢」治官吏。

宗法制度在除古代赫梯部族之外，都幾乎一律「男女有別」。中國傳說顓頊氏和共工氏時代，就有女人走路禮讓男人之別。一千二百年後周朝推進「女讓男路」，衍生出同姓不婚制，開創「六世以後或可通婚」和「女子稱姓，男子稱氏」。男先走並非歧視女性，而是部族時代男陽主外、女陰主內的道行呈現。中原同姓不婚制避免華夏族裔近親繁衍，女子稱姓表示在族從父、出嫁從夫，男子稱氏是開宗立族的權利。酋邦必須注重族人倫理。周朝「禮刑分治」的800年王政：以禮治王與諸侯大夫等貴族中上層，以刑治士農工商等貴族下層和庶民全體。

王國維辛苦考證，後世史家質疑比較輕率，以文亂法，基本沒考慮孟德斯鳩在《論法的精神》裡關於禮教給基督徒的告誡：毀禮就是毀中國人的仁愛；馬列史家偏偏要毀中國禮教。中共的歷史教科書故意混淆清代的家族國跟西方的公民國。周朝國王封地建國的貴族世襲制跟歷朝皇帝任免官僚的禮法制混為一談。客觀上我們看到的是：馬列史家以無考證、無實證的輕率質疑混淆視聽和煽動暴亂。周朝離得太遠，部族分封制居然被馬列史家說成奴隸主貴族制。看肅慎可以破密。

肅慎，中原東北部的古老部族，夏商周時期生活在黑龍江和松花江地區，早期跟亞伯拉罕率猶太人出現在巴勒斯坦大致同時。肅慎在部落氏族時代就被古籍稱為「肅慎國」，在隋唐演變為靺鞨，受封為「渤海國」，在宋明時期為「女真」，其族人的軍事民主制發生巨大威力。建州女真的完顏氏金國百年而亡，滿洲女真入主中原漢化建清朝統治漢族278年。軍事民主制（我稱為「族人民主制」），蒙古、女真等，歐洲各族各國也都有。族人在歐洲成為公民，在中國成為臣民。

努爾哈赤1601年建立後金國，基於狩獵部族征服戰爭的需要，將女真族狩獵的牛錄組織，改編成「旗」：平時生產、戰時出兵出征，由「黃紅藍白」四旗，再增「鑲黃、鑲紅、鑲藍、鑲白」四旗，形成驍勇善戰的八旗（部族）制度。

八旗制度在中共教科書上一直被抹去族人民主制的內容，但還是有印跡的。清朝初期，戰爭中獲得的財物、奴隸皆歸士兵所有。戰利品分配制度比羅馬時代歐洲部族更多激活族人底層動力的民主元素。所以八旗將士17世紀很愛打仗，據李民寏《建州見聞錄》記載「無不歡躍，其妻子亦皆喜樂」。除此之外，一個普通的旗人步兵也擁有三、四個旗奴，世家大族的旗奴可達數千人之多。八旗制度中有個正身旗人組織，類似古羅馬的自由民階層，各旗旗主最初的權力很大，參領、佐領的權力也相對獨立。康熙中期之後這些「潛民主」的因素才徹底潛水。

歷史很奇妙。八旗將士這時候野戰克軍，攻城取城。如果英法俄與八旗兵相遇，勝算或許滿洲還多些。歷史沒有如果，但如果清初八旗軍隊就相遇英國公民軍隊，多爾袞、鰲拜就有克倫威爾的機會。倘若正身旗人的族人意識與英國自由小農的公民（清教徒）意識相激盪，可能英國真的共和了，可能中國早就維新了。

八旗族人的民主元素只在軍事時期，沒有形成憲政。經歷康熙、雍正、乾隆三朝之後，八旗將士的生活日趨墮落。《嘉慶朝東華錄》記載：乾隆時代「射箭，箭虛發；馳馬，人墮地」。道光年間，清廷給英國巨額賠款，無力供養八旗子弟，開始默許旗人自謀職業和跨旗居住，八旗制度和滿族人整體性衰落至名存實亡。

而這時候英法俄堅船開來利炮，清朝八旗、綠營兵將都不經打，不斷割地賠款喪權辱國。通過平定太平軍「在世間創建天國」的邪教叛亂，漢人掌握兵權並辦洋務而創建近代海軍和北洋陸軍，皇族憲政慢了10年，中國走向共和。1913年國民黨憲政運動失敗，國民革命再起，無憲政穩定社會，釀成共產暴亂紅禍：中共以馬列唯物辯證法邪術眩惑文人，紅軍（八兒新子）成為中國的魔鬼訓練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