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中國人會說話嗎
——一個帖子引發的問題
摘要：禮儀之邦的中國人是很會說話的。今天在大陸的中國人不愛講道理，是黨文化洗腦誅心害的，把人與人變成互相敵對或嘴唇相碰的關係，在「你這是錯的」指責中斗為樂。
我在《三權分立依然是人治》一文中說：必須拿下週永康，整肅公檢法以免壞人幹壞事沒底線和助紂為虐，這是合乎西方法律制度的歷史演進和邏輯思維的。有人在網上跟貼，對此給予訓斥：「這種說法是錯誤的。中國應該三權分立，讓司法獨立，這樣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單純整肅公檢法是治標不治本的蠢辦法，其結果還是人治。」聽這訓斥多獨斷。
這段文字不是鬥氣說的，逐字逐句跟著，有理有據地指出：「這種說法是錯誤的」這句話是訓斥，以「蠢辦法」和「人治」為論據是獨斷。這叫什麼？這叫講理。古人就這樣講道理。闡述對一件事的看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也就是說，我說仁是愛，他說仁是慈，都可以。我說「這種說法是錯誤的」是訓斥，你可以說不是，說這是柔情或者別的什麼，總之就說「對錯」的事，針對我的論據和論證說，講理。嘿，沒想到引出一個針鋒相對的帖子：
如果說他訓斥人的話，你就更加是訓斥人，且上綱上線到什麼「偉光正」呀、鬥爭的邏輯呀、「你死我活」呀等等。在你面前中國人真的不會說話了，怎麼表達都不對，都有毛病，犯得上如此吹毛求疵嗎？屁大點的事到了你這也得拉上諸如歐洲從19世紀如何、亞里士多德如何說、按照孟德斯鳩……有這麼嚴重嗎？學現代邏輯必須這樣做，黨邏輯則堅決反對。
「在你面前中國人真的不會說話了」這句話，引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中國人會說話嗎？這個「中國人」範圍可大了，在我面前可不能一概而論。我摔碎一個碗，河北女人說「你手癱了嗎？」香港男人說「這是怎麼回事？」臺北女人說「傷到哪裡了？」誰會說話？
追溯歷史到今天，我從伏羲和女媧，論及炎黃、夏商的帝君，到周朝老莊、孔孟，直到晚清曾國藩、民國已去世的胡適還有現在的龍應臺，我認為都會說話。證明也很簡單，如果不會說話，漫長的五千年，不知道會挑起多少戰爭，發動多少次大文革，中國人滅絕十次都不止了。在古代漢唐，從波斯、西域來朝到萬國來朝，原因很多，中國人會說話就是其一。
我說過「夏、商、週三代時期帝王以神功作戰，到東周就幾乎無功能，靠兵不厭詐的智術謀取勝利」，這就包含了中國人會說話的意思。三代帝王要煉功或者保持神通，不會像今天的人說這麼多話，得悠著說。惜言如金，是話少，並非不會說。東周以後，文臣武將都有很會說話的。諸葛亮會說話，舌戰群儒和罵死王朗。有關注我的人可能會說，你自相矛盾了。在不同的事情上說不同的話，聯合國的代表都是這樣的。這不是自相矛盾，是會說話。
我們就說現在的中國人，臺港澳的人在我看來也是中國人，甚至新馬泰的華人（中國人的後裔），我在現實生活中，在網路媒體、論壇和聊天工具上，都接觸過，他們都會說話。
20年前我剛下海，就在香港人在江蘇辦的合資企業工作，這個老闆說話很講理，沒有因為我拿他的工資就隨便說我錯了。這在我看來，就是會說話，如果找岔，就是不會說話。我曾經跟澳門的一男一女（一是商人，一是我妻子的朋友）交談過，都是很和氣地說話，沒有鬥氣和賭氣的話，我以為這就是會說話。我在網上跟至少五個以上的臺灣人說過話，不和氣的時候是我頭腦中的黨文化發作，而對方則知道禮讓，說：哦，我讓你生氣了，對不起。這是不是會說話呢？我說是。一個父親是中華民國李彌部隊軍官的泰國華人，我們差不多每個月都有來往，不做生意，也很少有其他的事，就是談話。我跟他談話就在體悟和為貴。
什麼叫會說話？就是說情理、情義、情分之類增進人「和睦相處」的感情的話：通情達理，合情合理，有情有義。人會說話有利於做好人（也未必一定是好人）。電視劇《攻心》中鄉紳林樹成說過一句話：「好人對好人不能不講情分」。會說話不容易結仇，易結善緣。
大陸人還真的很少這樣說話，不是不會，是被黨文化洗腦除掉「和為貴」之後「斗而樂」。我說「這種說法是錯誤的」這句話是「訓斥」，現在很清楚了，是在陳述事實。其實我也隱含對自己的反省。在2006年以前，我常因為觀點不同而訓斥別人「你錯了」，還真不知道這其實就是不會說話。我這是從小到大被運動中成長的長輩、老師潛移默化的。我們幾代人就這樣說話，很「凶」，帶著煞氣和惡氣說話，顯擺後再講來理。例如我過去，還有那個帖子：
該網友的本意是，在中共國現行專制體制下，單純就揭露出來的週記政法委所幹的壞事因而取消這個機構，並無實質性促進民主法治的意義，因在這種氛圍下「三權分立」或司法獨立是天方夜譚，還是姓共，如同中共黨衛軍，還是要堅守黨指揮槍，並非取消了政法委，就會增加司法獨立的可能性或可操作性。這個觀點與邏輯符合大多數人的認知，是現實。
「這種說法是錯誤的」這句話很明瞭，還有什麼本意要人轉述？用「本意」這個詞另外說的「符合大多數人的認知」的話，我也很認同。可在「這種說法是錯誤的」這句話後，代表別人來解釋，很多餘，倒好像是在說：他說的「本意」別人不知道。共產黨就老幹這事。很多人閱讀和聽講，分不清哪是陳述，哪是評論。評論好似公婆之理，都是理，不能說「錯」。
人不會說話時，說話很容易想當然。這個帖子說：人類社會不是人治，難道是「神」治？……然而，這個「人治」的內涵不同，個人治對集體治，寡頭治對大眾人民治，幫規治對法治。這不正是《三權分立依然是人治》一文中說的意思嗎？我的表述是：「中共派系之間的整肅人治，是極權專制暴政。三權分立不是暴政是理性人治。」不同的表述，誰對誰錯？
我這篇文章也許會被跟帖的人看到。我特別聲明，我不是來論戰和爭面子的。經常看我文章的人，應該可以體會到，我雖然經常引用別人的文章或帖子，基本上沒針對別人的觀點說過「你這是錯誤的」這樣的話，因為這就等於說「我才是對的」，人為地挑起爭端。
是不是人說話就沒有錯？當然不是，而且由於學識、情緒等諸多原因，一情急或不留神，就把張三說成李四了，把6月說成7月，等等。我由於記錯了，把德國侵略蘇聯的時間寫錯了。我沒看到說「你說的這個時間錯了」的帖子，但我很感謝在交談時一位網友給我的訂正。凡是丁是丁、卯是卯或男是男、女是女的事，指出來是幫人。評論不同是視窗不同，或者是相同的看法的不同表述，卻被說成是錯的，這樣引起的爭論是嘴唇上下碰，閉嘴後難嚥氣。
本來沒有分歧，硬變成「你錯我對」，中共學校和媒體的教育和宣傳老這麼幹。這是中宣部刻意培養我們說話不講理而習慣鬥氣。少說「你錯了」，人就會三思而趨於講理和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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