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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中國鬧大飢荒時哪些人不會餓死

1959金河埂之殤

 2011-12-09 13:0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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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餓死的,是那些人?

那個瘋狂時代,遠不是純潔的平等,存在生死存亡的腐敗貪污

很多人懷念毛澤東時代,說那個時代沒有貪污,人人平等,極端民主,是不是這樣的?讓我們看看那個時代是那些人沒有餓死,就知道這個是徹頭徹尾的謊言。那個時代,其實是比這個時代更加腐敗的時代。只是這個時代的腐敗,因為建立在經濟繁榮的基礎上,因而顯得數字巨大;而那個時代的腐敗,是因為普遍貧困,因而顯得數字規模較小。但是從腐敗的烈度和落差來看,那個時代的腐敗更加嚴重,更加瘋狂,危害更大,因為腐敗導致的是直接餓死人!現在的腐敗只對錢有興趣,對人沒興趣。讓我們具體看看那些人沒有沒餓死:

第一種人:幹部和管理員。沒餓死的原因,是貪污。

「一天一兩,餓不死大隊長,一餐一錢,餓不死炊事員」,這個是流傳較廣的說法。很多地方餓死人,但是很少見到隊長、書記、幹部、食堂炊事員、公社管理員等餓死。那時候,除了當大隊長,那麼就是管理員和炊事員的差事是最好的,自己餓不死,還可以順便偷點給家人吃。我爸爸說,那些隊長,扣飯很嚴重,然後將扣得的糧食,放在籃子裡,蓋上毛巾,帶回家,夜晚偷偷吃,給自家人吃。本來就很少,分配的不均,導致死亡的人更多。不過由於那個時候是整體絕對貧困,他們也只能偷一點米飯、香油等少量的食物,而不是現在這樣動輒貪污百萬千萬。如果說現在的貪污是貪污金錢,那麼那時候的貪污,就是剝奪他人的吃飯權,就是剝奪他人的生命。這個貪污,其實才是最嚴重的,當然性質是相同的。為了達到扣別人口糧的目的,採取各種藉口,甚至打人、直至打死人。沒有被餓死的,當時貪污的基層幹部,是第一位的。按照我爸爸的說法,那時候99%幹部、甚至全部有罪,全部拉去槍斃,一個也不冤枉。正是因為這點,1959年大飢荒到現在也無法平反,責任無法追溯,因為這樣就意味著當時官員幹部需要集體下臺。

幹部之間也相互傾軋,慘劇愈演愈烈,只為一點活命糧食

我們那也有幹部餓死的案例,這個案例看起來比較悲哀,也比較諷刺。陸為森,是我們隔壁村張橋大隊的書記,在縣裡開會開了一段時間才回來。在此期間,另一個幹部老黨員陸德耀扣書記的老婆和他爸爸的糧食,導致他家人也被餓死。回來之後陸為森開始報仇,將陸德耀全家人餓死,其實大家都是近親本家。之後陸為森變得很厲害,變本加厲地打死多人,其中用扁擔攔腰將金申全(陸德耀繼子)打成終身殘疾。金申全(同名人很多,我一個小學同學也是這名字)喪失勞動力,只能去收破爛,後來找了蕪湖市的一個呆子做老婆,至今尚在。

第二種人:出去外地大辦鋼鐵、修路開礦的。沒餓死的原因,有最低保障。

當然,還有一些人沒有被餓死。我爸爸和叔叔沒有餓死,是因為去修路和開礦去了,修路開礦等,是有一定的糧食保障,爸爸對這個日期記得較清楚,就是1958年8月1日,大辦鋼鐵,作為民工去挑鐵路,在裕溪口,前後共3年。我叔叔14歲,我爸爸當時17歲,而我大伯20歲,我大伯有一個童養媳,所以沒去挑鐵路。還有初中以上的學生(非常少,那時候教育不普及),有固定配糧,這類人基本不會餓死,我媽媽就是這樣的案例(關於我媽媽的情況,另文詳細在說)。但是後來隨著這個修路和開礦的停止,這部分人也回去了,加入餓死人的行列。但是這些人出過外地,逃亡外地較有經驗,餓死比例較低。

第三種人:放棄一切人類尊嚴道德生存底線的人。沒餓死的原因,什麼都能吃,兼偷搶。

另外一些人沒有餓死,是發揚了大無畏的求生本能,就是什麼都吃,草、樹皮、觀音土(四川有,我媽媽吃過,安徽老家沒有)、生老鼠田雞等,秧苗、小麥苗、稻草,稗子,什麼都吃。一些人熬了下來,但是一些人吃這些久了,身體支撐不住,還是死了。在那個時候,偷公社的東西吃,是一個常態,也不算醜。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偷的,主要是偷池塘裡面的藕和沒收回的蠶豆,藕也要自己下去踩,很多人體力不支,部分人就栽進池塘死掉了。踩藕主要在冬天,又比較餓,比較冷,很多男人女人也不穿衣服,光個身子下去,那時候已經完全就有羞恥的觀念,已經回到了原始社會。偷一些未成熟的作物,如秧苗、小麥苗等。這些人中,明確的有胡合金、金東至等。幾乎在本村活下來的,基本都做過這些事情。我的二姥靠生吃土田雞(蛤蟆)度過,很多人吃老鼠,其實老鼠也很少,也很難抓。

關於吃人肉,只有傳說,諱莫如深,不如河南、廣西的慘烈

我們那個地方民風沒有河南那麼彪悍,所以流傳的吃人肉的較少,但是也有吃死人甚至吃活人的傳言,但是究竟那些人吃了,我沒有找到證據。可能吃人肉的人也覺得羞恥愧疚,後來都不敢說。我父親在我小的時候,說過母子吃男人父親的事情;還說過一個小女孩和手臂的故事。這個小女孩在父母都餓死後,根據父母的遺言,獨自去蕪湖找姑姑,路上暈倒在一戶人家,這家人給這個小女孩喝了人肉湯,小女孩甦醒,這家人問小女孩去那,小女孩說去蕪湖,這家人覺得蕪湖那麼遠,小女孩走不到就會餓死,於是拽了一截熟的人手臂給她。小女孩不敢吃,也不敢丟,就放在袖子裡。小女孩穿的是父母的衣服,袖子比較長,剛好能放下。後來,這個小女孩靠著河邊飄來的城市垃圾度日,竟然神奇般地沒被人吃掉,走到了蕪湖,找到了姑姑,生存了下來。其後,她仍舊不敢丟掉了那個熟手臂,將那個手臂藏在床底下,時間久了,因為是煮熟的,竟然不爛,風化成類似牛皮帶那樣。小女孩後來回了老家,長成大人,那個風乾熟手臂,據說有人看過。如果按照時間推算,這個小女孩現在不過60歲左右,應該還在。後來我追問父親,父親說沒有這個事,是我們那很久以前流傳的。我不知道究竟是真的,還是虛構,還是因為其他原因,父親不敢說,或者是真的老了,忘記了這個事情。我是記得很清楚。

第四種人,偷偷逃荒外地的人。沒餓死的原因,逃亡目的地江西大飢荒不厲害,山區有各種吃的。

還有一種人沒有死,就是膽子特別大,即使沒有介紹信,也敢於突破「截訪」,外逃甚至攜帶他人外逃的。按照我爸爸的說法,這樣逃命沒餓死的,大約有20-40人。那些曾經在鐵路上幹過、大辦鋼鐵過、開礦過,祖輩曾經外出遠門上海、蕪湖、蘇州過的人,成為外逃主力。一般來說,家裡已經餓死了人,剩下的人,往往絕望,尤其是成年人,開始逃跑。我爸爸和我叔叔看到我伯伯餓死了,就沒有再回來,爸爸跑去江西,叔叔因為煉高爐燙傷,長期在淮南治病,後來滯留的修鐵路上,因而沒有餓死。江西北部山區,成為我們安徽人1959年最大的避難地,這裡也匯聚了河南、湖南、四川各地逃荒的人,還有浙江新安江(千島湖)水庫移民。逃荒的人,尤其以河南、安徽、湖南人居多。

金家國,一個因逃荒成性而演化的流浪乞討傳奇

逃荒典型的人就是金家國。金家國可以說也是一個傳奇人物,我也認識他,是他在1983年將我家再度帶到江西的,當時我爸爸、我哥哥、我,隨著他,還有一個單身漢(後來他有折返安徽了),一起來到江西,他不走大河,抄小水溝近道,居然也穿過運漕河和三岔河,從二壩,到達了蕪湖,然後乘船到江西九江,坐火車到德安縣,而不是我們現在的永修縣。然後不乘坐公共汽車,而是再走近道,穿越幾個小山,就到了現在的老家。他在江西有家,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但是他不喜歡在家裡,而是喜歡免費乘坐各種交通工具(就是強行上,那時候火車查票不嚴,他採取小站上小站下的手法,到大城市前一個站下,然後走到),到各地討飯。他的生存技能極強,身體魁梧而強健,上海、廣州、汕頭、江蘇、浙江等,很多地方都有他的足跡。相信現在那些什麼驢友見到他,都要認為鼻祖,因為他是免費旅行,到達很多的地方,對各地的風土人情非常瞭解,有說不完的話。1959年他多次往返江西安徽,先將2個妹妹帶到江西,因而她們也沒有餓死,好像也帶出了其他幾個人。後來他的三個兒子長大,覺得老父親經常出去討飯很丟臉,在一個冬天強行將他留在家裡,結果恰恰是哪個冬天,一直身體強健的他得了病,轟然倒下,就此離世。他的一個孫子從目前看比較有出息,在中考、高考中,連續在全縣位居前幾名,現在西安交通大學讀書,算是告慰這個祖先。

我所知道的廣東汕頭、中山、東莞的血腥逃港風潮,成是英雄,敗成死鬼

我後來在廣東做事,一些當地的朋友,尤其是汕頭的、中山的、東莞的,他們說1959年他們那也有少量餓死人的情況。他們在這個時間,很多人瘋狂逃往香港,開始的時候地方上也不怎麼控制,而香港是經濟大發展時期,非常缺人,有點像國內改革開放後的民工潮。香港人甚至準備好饅頭乾糧等,在羅湖那邊等待,一見有人衝過來,首先是吃飽,吃完就去工廠做工。後來太嚴重了,人越來越多,國際影響不好,就開始堵截,很多人被打死在羅湖關口的那個山上。也有一些從蛇口坐小船過海,很多人淹死在海上。後來這些逃港者,在改革開放後榮歸故里,成為最早投資的華僑。關於這點,香港著名的財經小說作家梁鳳儀的《我要活下去》,詳細說明瞭這一點。這個小說我看過,說的是一個近代中國菸草買辦家族的遭遇,最後到香港的經歷。但是我對那個莫名其妙、有點討好民族主義、甚至褒貶選舉制度的大結局,很是鄙夷,不知道我看的是不是和諧版或者是盜版。

第五種人,是外地尤其是城市中有親戚的。有親戚接濟的,這部分人少餓死。

有個別人,在蕪湖、合肥、江蘇等地有親戚,親戚們偶爾接濟點糧食糧票,讓他們在關鍵的時候有的吃,得以延續生命。我們安徽無為是1959年餓死人的重災區,政策酷烈,但是江蘇據說好一些(蘇南好一些,蘇北也餓死很多人),雖然也很緊,但是多數還有的吃。我們那解放前很多人去江蘇和上海做事,也有很多女人嫁了過去,個別人參加過新四兵,在政府當幹部,這批人成為接濟親戚的主力。家中有親戚,當然也要親戚願意幫忙。一些有親戚但是不願幫忙的,也餓死了。前面我們曾經講過王開勝的姑姑王瑞芳,拋開男人和孩子,回來養育接濟全家死絕的孤兒王開勝,並因此終身守寡,就是很典型的案例。

從沒有餓死的人之中,我們看到了所謂廉潔公平時代的特權腐敗,也看到了中華民族頑強的求生本能,也看到了親人友人之間的原始崇高之愛,人性和制度在這個生死存亡關頭,被照射的通徹,無論什麼鬼神,都顯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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