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曾經的「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筆者兼聽則明想通過彭德懷的悲慘結局展示一個簡單的規律:如果你沒有彭德懷、劉少奇、林彪、國美的前老闆黃光裕、賴昌星和紅塔的前任老闆褚時健等聰明的話,那麼遠離政治、遠離政治家似乎是大陸同胞一個比較明智的選擇!
彭德懷在「文革」中被批鬥的場景
彭德懷在囚窗裡翹首盼望毛澤東的答覆,就此一等8年,直到他的生命結束。彭德懷正受著疾病的折磨。由於心情焦灼,房屋陰暗潮濕,又沒有衣服可換,在朝鮮戰場礦洞裡患過的神經性皮炎復發了,雙腿長滿濕潤和糜爛的斑塊,並向上身擴散。2月中旬,彭德懷的腿、臀、背長滿紅瘡,奇痛奇痒,不能彎腰,不能躺臥,這時他才向監護點的人提出能否治療一下。
彭德懷身上仍然是從成都穿來的一套內衣褲,已沾滿了膿血。襪子早破了,棉褲露著棉花。監護點內,被監護的人都收到家人送來的衣物、食品,唯彭德懷沒有人送。監護幹部問他要不要告訴家屬送些換洗衣服來,彭德懷總是說:「算了吧,算了。」
左一為彭德懷,張聞天陪斗
3月到了羅道莊,彭德懷發現對他的看管更嚴了,自言自語:「我知道這裡不是營房,是班房」,「我是在這裡坐監獄」。冬日將盡,他還穿著那身破棉襖褲,無衣可換。他向哨兵要來一根針,一點線,自己補破襖。有時對著哨兵拍腿感嘆:「今年我已經撤職八年了,這八年白白地浪費過去了!」
1967年7月,「無產階級革命派」在全中國「全面奪權」,掀起「大揭發、大批判、大鬥爭」高潮。《人民日報》號召「革命派」痛打「落水狗」。一代民族精英、無產階級革命領袖人物被揪上批鬥臺,遭肆意凌辱。江青十分「關注」彭德懷。在她的心目中,元帥——「海瑞」,正需要痛打一下。她幾次不陰不陽地提到:「彭德懷在衛戍區養得胖胖的,過去還沒有公開批判一下呢!」「要把他批倒批臭呵!」戚本禹連忙告訴北京航空學院造反派頭頭韓××:「彭德懷是軍內最大的走資派」,「把彭德懷拉出來斗」。紅衛兵提出沒有「炮彈」,戚本禹馬上叫專案組給紅衛兵提供材料。
曾經的「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
野蠻的、可悲可嘆的歷史一頁揭開了
先在6月21日,「重新調整」後的專案組在戒備森嚴的八里莊審訊室裡第一次提審彭德懷,要彭德懷交代是怎樣「裡通外國」和組織「反黨集團」的。彭德懷說:「你們不瞭解,小娃娃不懂事!」主審人喝道:「老實點,要坦白交代!」彭德懷無可奉告。
7月19日早飯後,彭德懷正埋頭寫自傳,被告知要去「開會」。中午,有人給他一個玉米麵餅子。下午他被帶到北航六系樓的一間教室裡,面對著60多個紅衛兵造反骨幹。
「彭德懷,交代你的問題!」一個「頭頭」厲喝一聲。
「你為什麼要發動百團大戰?」
「打日本鬼子唄!」
「百團大戰沒有請示毛主席,受到毛主席批評?」
「嘿,不對的。打電報了嘛!毛主席、中央軍委發來了電報祝賀,說‘百團大戰真是令人興奮,像這樣的戰鬥是否還可以在山東及其他地方組織一兩次’?」
聽到毛髮了賀電,審問者不知怎麼「審」下去——這是為開批鬥大會而舉行的預審會。
號稱北京紅衛兵「五大領袖」之一的韓××趕快扭轉局面,喊:
「彭德懷,交代你在廬山會議上反黨反毛主席的罪行!」
「我沒有罪行,只有錯誤。對廬山會議還保留我的看法。」
「你為什麼寫意見書?」
「你萬言書裡罵毛主席,妄圖篡黨篡軍!」
口出此言的紅衛兵,根本沒有看到過他說的那份「萬言書」。
「我從來沒有野心,我擁護毛主席,對毛主席是有很深的感情。」
「那為什麼毛主席要打倒你?」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打倒我。可能出於政治上的需要吧。」
——這確是8年來彭德懷在百思不得其解之後,無奈何地想到的理由,此時衝口而出了。
全場喧嘩起來,有人帶頭高呼:「打倒彭德懷!」
「彭德懷早就被打倒了!」彭德懷挺身,在喧鬧聲中提高了嗓門。
韓××一拳出去,打得彭德懷倒退幾步,跌坐在地上,忽啦圍上去一堆人,拳腳交加。彭德懷認得其中一個紅衛兵,說:「小同志,你不要發火,你不懂事……」話未說完,有人一猛拳衝著彭德懷胸部打去,彭德懷頭撞在課桌上,跌倒時又撞在水泥地面上,發出重重的響聲。
彭德懷忍痛喊:「你們怎麼這樣對待一個快七十歲的人!」
會場大亂。有了帶頭人,原來文明一些的也要表現「革命性」了,膽子小的也「勇敢」起來了。彭德懷被拽起來,打倒;再拽起,再打倒,連續七次!一個穿皮靴的大個子飛起一腳,向躺在地上的彭德懷右胸踢去,彭德懷深哼了一聲,昏迷過去。
彭德懷成了「軍內一小撮」的總代表
下午5時50分,彭德懷在半昏迷中被人架回囚室,勒令起身,連夜寫「認罪書」。第二天,彭德懷傷重不能起床,被送到267醫院檢查,病志記載:「胸部正位相X線所見:(1)右第五肋骨中段骨折;(2)右第十肋骨末端可疑不全骨折;(3)右膈角內小量積液(血);(4)右肺下葉部分不張。」
彭德懷遭毒打的第二天,發生了震動全國的武漢「七二○」事件。緊接著「揪軍內一小撮」的口號。這使已成為囚徒的彭德懷,又成了「軍內一小撮」的總代表。報紙大造輿論,掀起「批彭高潮」。
從7月26日開始,重傷中的彭德懷和張聞天、黃克誠和解放軍的一批被「打倒」的著名將領譚政、張愛萍、蕭向榮、王尚榮、廖漢生、李志民等被拉來「陪斗」,和彭德懷一起在萬千公眾前遭受摧殘凌辱。彭德懷不甘受辱,強直著頭,挺立著身軀。一些彪形大漢被選來按低他的頭,反提他的胳膊。長時間的傷痛、憤怒,使他在被「游鬥」中幾度昏迷。
彭德懷的妻子浦安修陷入更大的災難
彭德懷的妻子浦安修原任北京師範大學黨委副書記的職務早已經「落選」,被派去擔任師大附校辦公室主任,仍屬「當權派」之列。而最關緊要的,她是彭德懷的妻子,這使她成了「造反派」的大目標。1967年8月11日下午,浦安修被一夥紅衛兵押到校內數學樓前。幾個月來,她茫然地承受著一切。驟然間,她看到人群中一輛三輪車上押著一個人。縱然是衣貌全非,她也一眼就看出是他——一別兩年的彭德懷。彭德懷也看到了她。四目相視,都痛苦地低下頭。
當晚7點半,彭德懷和浦安修被拉上會臺。浦安修被兩條粗臂反提著胳膊,兩隻大掌猛按著頭,做成「噴氣式」;耳裡灌進了一連串彭德懷的駭人聽聞的「罪行」,和她如何與彭德懷「狼狽為奸」的「罪狀」。浦安修心頭陣陣酸痛,眼前一片漆黑,連怎麼被拉下臺,怎麼被放回去都記不清了。
這一幕「史無前例」的悲劇,成為他們30年夫妻的最後一面。扁擔落在浦安修的肩背上,她的頭被揪著往牆壁上撞得咚咚響。造反派還遞給她最後通牒:「再不交代,砸爛你的狗頭!」8月31日晨7點,北京西郊頤和園的朱紅大門徐徐打開,浦安修低頭匆匆而入。兩小時後,有人發現了她。她靜靜地躺在昆明湖邊,已經沒有了回憶,沒有了痛苦。衣袋裡還有未服完的安眠藥。
半夜,浦安修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她又回到了多難的人世。一天後,專案組頭頭下令將她從醫院押回學校管制。北師大批鬥會以後,彭德懷因精神受重大刺激,右半身麻木。8月15日晚,彭德懷在囚室內聽到部隊在院子裡集合。接著,窗外高音喇叭傳來《中國共產黨八屆八中全會關於彭德懷為首的反黨集團的決議》的播音。
第二天,《人民日報》刊登了《決議》(摘要)和一篇題為《彭德懷及其後臺罪責難逃》的社論。接著,《紅旗》雜誌發表社論《從彭德懷的失敗到中國赫魯曉夫的破產》,《解放軍報》發表社論《宜將剩勇追窮寇》。馬上在全國掀起又一次批彭高潮...
「批鬥」一直進行到1967年末
「大批鬥」的暴虐過去了,1968年開始了一場更為殘酷的隱秘的鬥爭——審訊。1967年9月28日至12月6日,專案組8次審訊彭德懷的入黨問題,目標是「彭德懷是假黨員」,以達到對他的歷史「一否全否」的目的。
過年後審訊的次數更多,時間更長。2月5日從下午2點30分到6日凌晨1點鐘,審訊人輪流休息、吃飯,彭德懷不能吃、不能喝、不能休息,連續被折磨11個小時。彭德懷把為這一問題被迫寫的「認罪書」抄在日記本上,後面寫上了一段話:「為此事費了半個月時間,有時搞到半夜。於是,我把平日裡所想的和所說的,說成是同赫談了。現在我知道了,一定要說成是同蘇修勾結反對毛……現在我懂得了這一條。我過去的瞭解是,審查是要弄清真相,實事求是,做出合乎事實的真理結論。」江青直接控制的專案組經過10個月的審訊,用千古切齒的「莫須有」,「逼供信」手段,製造出了一個《關於彭德懷裡通外國問題的審查報告》。
「九大」開了24天,彭德懷深深失望
「九大」以後,彭德懷明顯地衰老了,經常失眠。9月11日至14日連續4夜,他幾乎徹夜沒有入睡。他常常自言自語,有時靜坐出神,有時唱歌發笑,有時發脾氣、悶聲出氣。
1970年7月2日,江青催促專案組對「主要案犯」定案。7月21日,彭德懷專案組上報《關於反黨頭目裡通外國分子彭德懷罪行的審查綜合報告》,並據此建議:「撤銷彭德懷黨內外一切職務,永遠開除黨籍,判處無期徒刑,終身剝奪公民權利。」除了開殺戒,彭德懷竟被幾個由江青封為「無名英雄」的無名走卒判了最高徒刑。
彭德懷經內外科會診為直腸癌,已屬晚期
在一次提審中,專案組甚至提出,1950年11月在朝鮮前線犧牲的毛澤東的愛子毛岸英不是美國飛機炸死的,而是彭德懷有意害死的。這次誣陷給彭德懷精神造成很大的刺激,使他既氣憤又傷心,連續失眠,甚至發生了幻視幻聽。
11月17日,專案組又為毛岸英的問題提審彭德懷。據哨兵記載:彭德懷回來時神智模糊,走錯了地方。哨兵叫住他,領他回到屋裡。他倒床時昏迷,「撲通一下,頭朝下磕在床板上」。哨兵扶起他,他兩眼含淚說:「我認不清你是誰了。」
從1967年6月21日到1971年末,據不完全的材料統計,對彭德懷的殘酷審訊達200多次,直至他的健康完全崩潰。1973年4月17日,彭德懷經確診患晚期直腸癌。當晚,專案組在關於彭德懷的病情向中央的報告中才提出:「鑒於彭德懷病情嚴重,准其侄女彭梅魁等家屬探視。」 21日早晨,護士來掃除,打開一扇窗戶,病房頓時明亮起來。彭德懷對醫生說:「幫我把窗戶上的紙去掉。」醫生說:你給警衛戰士說。彭德懷勃然大怒,拍桌說:「我不是‘145’(為在醫院保密,對彭德懷不用名,而用十四病室5床的編號,一如對犯人一般),是廬山那個彭德懷!住院了,你們還不放心!?我不住這個月婆房(指像產婦房不透風不透光)!我回去住監獄!」哨兵說,以後有什麼事給專案組說。彭德懷氣得把桌子拍得更響。他發現,他仍然是囚徒,住進了新的囚室。
26日7點15分,手術開始。301醫院外科主任陸維善大夫主刀。切片檢查確診為惡性腫瘤。即進行根除,並做結腸造瘘。下午1點40分手術完畢。彭德懷在病床上甦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淒愴的一聲:「我成了一個殘廢人!」由於手術後虛弱,心緒惡劣,大夫的努力未能阻止癌細胞的迅速擴散。
1974年元旦,彭德懷躺在病床上。沒有人來看他,他自言自語:「又過去了一年」,「這是最後一個年了!」他預感到1974年將是他生命的最後一年。新年的《人民日報》送到他手中,他閱讀著,元旦獻辭又是「大批判」,又點了彭德懷的名。他把報紙一扔,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癌細胞迅速擴散。
經醫生要求,准許他晒太陽,但必須在指定的時間,到指定的陽臺,進出還要迴避和其他病人見面。總之,要彭德懷與世隔絕。被劇痛折磨到1974年6月,彭德懷已消瘦不堪,神志昏迷。「晚上不得天亮,白天不得天黑」,哨兵記載,他一遍遍說著這句話。他想和護士握手,護士不伸手;他要和戰士握手,戰士也沒伸手,他說:「告別了!」
1974年11月29日14時50分許,彭德懷的臉上突然出現一陣紅暈,隨之鼻口出血,呼吸停止。14時52分,心臟停止了跳動,彭德懷靜靜地躺在301醫院十四病室五號病床上,再沒有憤怒,沒有吶喊。身旁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山高路遠坑深,
大軍縱橫馳奔。
誰敢橫刀立馬?
唯我彭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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