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十三問：愛還是不愛，這是一個問題

七月一日是加拿大的國慶節。不同的節日有著不同的號召力，最具號召力的大概就是國慶節了。聖誕節對佛教徒恐怕可有可無，魁省省慶對安省居民大概無關緊要，猶太新年對印地安人可能毫無意義。但任何加拿大人，無論種族，信仰，性別，職業和年齡，似乎都沒有理由不在這一天歡慶加拿大的144歲生日。

人人都應愛國——這似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絕對真理，不言而喻，無可辯駁，毋庸置疑。「愛國」，作為一種情感，甚或上升為一種主義，就像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著，籠罩著，裹挾著每一個人。它甚至讓人們喪失了獨立思考的能力。愛國，必須明白什麼是「國」，什麼是「愛」。先說什麼是「國」。國家由四部分組成，一是疆域，二是人民，三是文化，四是政府。它的核心顯然是人民。這不僅是因為，沒有了人，一切便無從談起——土地荒蕪，文化失傳，政府消亡；更主要是因為，國家是為了人民的福祉而存在的。實際上，國家的其它組成部分無一不是在「為人民服務」：疆域意味著土地和資源，為人民提供生存的基本條件；文化意味著知識的傳承和價值的整合，是社會發展的前提和基礎；政府意味著規範和秩序，是社會正常運行的必要條件。所以我們完全可以說，國家的關鍵是人民，愛國的實質就是愛人民。「一切為了人民」，應該成為每一個愛國者的座右銘。是否把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自己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衡量一個人是不是真正的愛國者的根本標準。

再說什麼是「愛」。愛是一種熾熱的情感，它是如此熾熱，以至於時刻準備著奉獻和犧牲。它所奉獻的可能是金錢和時間，它所犧牲的可能是名利與生命，但無論怎樣，都是百折不回，無怨無悔。

就「愛「而言，效果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動機。有「愛」的動機，不一定有「愛」的效果，但這個動機永遠值得肯定和珍惜，因為我們知道，美好的動機更容易達到美好的效果。沒有「愛」的動機，可能會有「愛」的效果，我們歡迎這樣的效果，但同時也需要保持警醒，因為無「愛」之果從來都是牆頭草，既會倒向愛的一邊，也會倒向恨的一邊。

明白了什麼是「國」，什麼是「愛」，我們就知道了什麼是「愛國」：時刻準備著為人民奉獻和犧牲的熾熱情感。以此為依據，許多困惑已久的問題便會迎刃而解。

問題一：一個人可以不愛國嗎？
當然可以。
愛是一種熾熱的情感，這樣的情感不是可以隨便產生的；即使產生了，也是有可能消失的。不要問你可不可以不愛國，而要問這個國家有沒有讓你產生並保持那份熾熱的情感。你出生在這個國家，並不意味著你應該愛這個國家，因為出生地是隨機的，而愛是有條件的。我們只能愛那些值得愛的，即使對國家也不能例外。

問題二：愛國等於愛政府嗎？
當然不。
把愛國等同於愛政府，是認識上的一個極大誤區，也是所有專制政府的慣用伎倆。愛國就是愛人民，這是愛國的唯一內容和全部內涵。一個人民擁護的政府，你可以因為愛人民而愛它；一個人民反對的政府，你應該因為愛人民而反對它。任何專制政府，無論打扮得如何花枝招展，都改變不了反人民的本質，一個真正的愛國者怎麼會愛這樣的政府呢？

問題三：移民是不是等於叛國？
當然不是，否則的話，你在出境時就會被槍斃。你離開的只是那個疆域，脫離的只是那個政府，只要深愛著那裡的人民，你無論身處何地，同樣可以愛國。請注意，愛國的方式多種多樣，死皮賴臉地留在國內對你來說可能是最壞的一種。

問題四：海歸是不是等於愛國？
不一定。這取決於動機。有人海歸，的確是出於「拳拳赤子心，悠悠報國情」，這著實令人感佩，我們由衷地祝福他們。但並不是人人如此。有的是因為在這裡找不到滿意的工作，有的是因為在這裡娶不到美女或嫁不了帥哥，有的是因為牽掛父母或是繼承遺產，如此等等，就與愛國無關了。

問題五：不出國是不是等於愛國？
不一定。這取決於動機。留在國內的，有的是因為移民申請被拒；有的是因為無法割捨花天酒地妻妾成群的幸福生活；有的是因為一審判處死刑後正在等待二審的判決結果，如此等等，就與愛國無關了。

問題六：身居海外，還有愛國的資格嗎？
當然有。愛國不是入學，不需要誰來批准。想愛就愛，誰奈我何？關鍵是你還愛不愛，只要心中有愛，你就自動獲得愛國的資格。其實，比愛國的資格更重要的，是愛國的途徑。回報祖國的途徑千條萬條，「條條大路通羅馬」，不要總等大地震來激發你的愛國熱情。

問題七：入外籍後，故國已是他國，還能愛嗎？
當然能。首先，入外籍不等於愛外國，可能僅僅是為了旅行的方便，而不是出於熾熱的情感。其次，愛國不同於談情說愛。戀愛時不能腳踏兩隻船，婚姻中不應出現第三者，但只要胸懷博大，你甚至可以博愛全人類，區區一個故國一個外國還在話下嗎？

問題八：若故國與外國開戰，我應站在哪一邊？
很簡單，你愛哪一邊就站在哪一邊。如果難以取捨，就站在正義那一邊，因為很多時候戰爭是由愚蠢的政府發動的，與你摯愛的人民無關。如果愚蠢的政府征你入伍，這就是你犧牲的時候了：寧把牢底坐穿，也不助紂為虐。

問題九：一位戰士為國捐軀，我們能肯定他是一名愛國者嗎？
不能。在義務兵役制下，他可能是被強征入伍，不小心被流彈打死的；在志願兵役制下，他可能是為了金錢而入伍，不小心被流彈打死的。

問題十：一個站在領獎台上的世界冠軍，我們能認定他是一名愛國者嗎？
不能。他拚搏的動力不見得是對人民的熾熱情感。沒有「愛」的動機，就沒有真正的「愛」的效果。他今天可以披著本國國旗慶祝，好像是本國的「愛國者」，明天就有可能披著他國國旗歡呼，成為他國的「愛國者」。

問題十一：一個傳統文化的愛好者，我們能稱其為愛國者嗎？
不能。愛意味著奉獻和犧牲。吟誦幾首古典詩詞，讚嘆幾聲白玉青瓷，撫弄幾下古琴古箏，實在與奉獻和犧牲無關。當然，如果能以巨資購得流失海外的文物並無償捐贈，那就另當別論了。

問題十二：侵略者為本國人民拓展生存空間，能不能算是愛國者？
過去能，現在不能。過去指的是叢林時代，一個不欺人便被人欺的時代，一個侵略者都被尊崇為民族英雄的時代。現在指的是現代文明社會，一個嶄新的國際秩序已經確立，任何侵略行為都會受到國際社會的堅決抵制，並最終傷及本國人民的根本利益。

問題十三：對一個愛國者來說，國籍究竟有多麼重要？
輕於泰山，重於鴻毛。或者說，無關緊要。如果心中有愛，他國國籍頂多就是一本薄薄的護照，不能成為愛國的負擔；如果心中無愛，本國國籍絲毫無助於愛國情感的生成，頂多就是一本薄薄的護照。

國慶節，一年一度，如期而至。慶祝也好，不慶祝也罷，都應該問個為什麼。但願本文能幫你度過一個清醒的節日。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