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經濟「東風」壓倒「西風」?

思想觀點有一點不如流行歌曲：沒有40大思想排行榜。如果有這樣的排行榜的話，有一種觀點會連續三年登上全球策略辯論類排行榜榜首，那就是「西方的沒落」。這是一首悲情、有時帶有絕望色彩的歌曲，動搖著西方人的自信心。它在副歌部分反覆唱道，西方世界值得自信的東西少得可憐。和所有的流行歌曲一樣，它也是對現實的一種粗略簡化。

威廉亚洲官网 一篇關於西方沒落的報導承蒙《時代》雜誌(Time)提供。它的上一期封面是一幅深紅色調的照片，照片裡一個戴面具、穿連帽衫的英國人站在一輛燃燒的汽車前面，封面標題是：「歐洲（甚至是西方）的衰敗和沒落」——The decline and fall of Europe (and maybe the west)。文章將英國騷亂、標準普爾(Standard & Poor’s)下調美國債務評級和歐元區債務危機糅在一起，認為出現了「一個不容忽視的新現實：西方，尤其是歐洲，陷入了嚴重的麻煩」。

雖然這種觀點由於富國度過了又一個糟糕的季度而顯得尤其蠱惑人心，可實際上，它一點也不新穎，也非原創。最近出版了一系列書都提出了一個觀點，即西方世界發展和追求的政治和經濟模式，在與其他模式、尤其是新興大國提供的模式相競爭時，毫無勝算可言。關於西方模式缺陷的闡釋有粗有細，粗略如當比薩•莫約(Dambisa Moyo)的《西方如何沒落》(How the West Was Lost)，精深如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的《政治秩序的起源》(The Origins of Political Order)。越來越多的非西方領導人或委婉或直白地表示，西方再也沒資格教訓其他人。

這種觀點是錯誤的。「西方」——即實行資本主義經濟、但擁有一種程度的社會福利的自由民主國家，其中包括高收入的亞洲國家——大部分國家確實正處在難關。但它們還遠遠不會被新興國家超越、打敗或者淘汰。即使西方社會的組織模式存在缺陷，它的成就仍然無與倫比。

先來看一看經濟方面。正如達尼•羅德里克(Dani Rodrik)指出的，新興國家並不一定能夠繼續保持過去20年裡所實現的驚人經濟增速。但假設它們能夠保持——我們也必須這樣期望——它們的生活水平與西方相比仍存在巨大差距，即使發達國家剛剛經歷了上世紀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和平時期經濟衰退。

這場主要由西方國家自身原因引起的危機，造成的產出損失高達數萬億美元。這些損失落在哪些國家頭上了呢？從全球來看，還是以前那些國家。美國和歐盟以僅佔全球十分之一出頭的人口，仍然貢獻全球產出的一半。

最有說服力的統計數字不是經濟規模，而是人民的富足程度。每個美國公民的年產出（即人均國民總收入）是47140美元。中國人均為4260美元，印度為1340美元，俄羅斯為9910美元，巴西為9390美元。根據不同的物價水平進行調整後，差異稍稍顯得不那麼驚人。但只是稍稍而已。

而且，這些數字低估了美國和金磚四國(Brics)生活條件之間的差距。「一般」人並不能獲得平均收入。收入的分配方式決定了大部分人的收入低於算術平均值，而在收入分配更加不公的國家，比如金磚四國，普通人的收入與平均值的差距更大。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大部分美國人、歐洲人和日本人仍將比大多數金磚四國民眾富裕。

但以一個社會組織模式所產生的財富來衡量它的成就，是一種忽視人類社會發展目的的衡量標準。如果人民不享有安全和自由，西方模式創造共同富裕的出色能力就毫無價值。在安全和自由方面，自由民主國家的表現仍然是全球翹楚，而金磚四國的失敗尤其令人驚訝。即使動用暴力鎮壓，也沒能平息中國各地不斷湧現的抗議活動。印度的許多地方都掌握在毛派武裝叛亂者手中；克什米爾長期處在血腥的安全封鎖之下。巴西的謀殺率是英國的20倍，美國的5倍。

與這些所謂的對手相比，西方國家偶爾的社會動盪可以忽略不計；它們只是一個一貫事實的例外。這個一貫事實就是：西方模式為人類的政治問題——即如何以和平方式解決個人之間利益衝突的問題——提供了一個滿意的解決方案。歷史上，社會秩序向來是通過暴力、恐嚇和赤貧建立的。自由民主國家在沒有後兩者的情況下成功實現了社會秩序，並且根據人民普遍支持的準則，約束暴力的使用。這是西方模式取得的巨大成就；同時，它永久地消除了物質匱乏，這更增添了它的吸引力。

當前的低迷情緒對這些成就構不成嚴重威脅，經濟停滯、評級下調和社會抗議不會抹殺西方取得的主要成就。如果它們能讓西方的自大情緒減弱一點，那也不是壞事。自由民主國家過去經常濫用強權，即使現在，在有些情況下仍然在濫用，這一點無需辯駁。但這有時候是因為它們沒有始終如一地貫徹自己的信條——比如坐視民主政府失靈，或者拒絕向他國民眾或本國部分民眾提供幫助。正因為這些原因，我們不應拋棄西方模式，而是更加擁護它。

所以，富裕的自由民主國家應該從自信心下滑中跳出來。西方正在落敗的論調或許很觸動人心，但並不正確。可喜的事實是，其他國家正在迎頭趕上。

原題:還是西方模式好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