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鳳文苑】菊花在手

小樓今夜又東風，如果明晨風止，應會有一層柳絮輕薄鋪地吧，畢竟又是暮春時候了。──我聽著窗外的風聲，坐在暖光的燈下，迷迷糊糊的想著。

記不得何時開始落下了一個痼病，每逢春深時候，會有那麼一段時日咳嗽不停。今年又是如此。有時咳嗽得有些重了，夜裡也不能躺臥，只好坐著，朦朦朧朧的想著一些事情，想到意識有些模糊，卻又被突來的一陣咳嗽搖得清醒過來。不過每次都是在自覺痛苦不堪時，之後竟忽然好了起來。物極必返的道理我在此體會最深。

同往年一樣，我沒有用藥，現在中國人是喜歡拿藥當調味品食用的，動輒敢把消炎藥買來吃。以前認識的一個德國朋友，他說有次得了中耳炎，已經到了化膿的程度，他的醫生竟拒絕給他開消炎藥，並讓他相信靠自身的免疫能力完全可以自然恢復。我以為很有道理。

前天買了些菊花茶，也是應人推薦，說是可以止咳。以前我也聽說菊花種種妙用，沒有試過。這一次買來菊花其實也並非只為止咳，更是想找個消遣的方法打發坐在沙發上度過的漫漫長夜。沏菊花茶，我用的是一隻透明的沒有紋路玻璃杯，這樣無論從哪個角度一眼看去都清徹見底。很喜歡浮動在半杯的白花綠萼，浸泡開後，花瓣瑩白如玉，片片剔透。我喜歡以雙手捧之，彷彿俯身在深谷清溪，有落花泛水而來，遂將其一掬在手。品一口果然清味甘甜，我以為是加了冰糖的原故，後來一次我沒有加冰糖，發現仍是甘甜的，只是味道更清冽自然。

以前有位講究食療的朋友跟我推薦過菊花茶。只是她的理由是菊花茶可以養顏。我向來以為麗質皆由天生，從不歸咎於自己吃錯了東西，所以不以為然。此次舊疾復發，看來也是因禍得福。讓我從此知道了菊花茶的好處。想來在這個渾噩之世，自己也活得很是俗氣。多數時候是無限循環的忙碌，偶有閑暇便懷想遠方的海市蜃樓。不曉得很多人間至妙之物，如果能有這個性情，得來也並不費許多功夫。前日有人告我，有所得必有所失。言我所得已為平常人所不能得，故而必將有所失。想那林下之月光恍若疏疏之殘雪，閬苑之櫻珠已墜華實之離離，凡此種種之唯美幻像遙在青雲之端，不免又增傷感，也許這才是我的沉痾痼疾。而當下菊花在手，餘溫尚存，此間至妙便是我的所得了。人生在世，貴在知足，也算不辜負了這半盞清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