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案第二季 法律會不會缺席? (圖)

重慶「打黑」因法律程序缺失被律師界和法學界評為「黑打」

4月19日上午，北京律師李莊再次被控妨害作證罪一案，將在重慶江北法院公開開庭。李莊曾為重慶「涉黑主犯」龔剛模作代理，被控偽證判監一年半。此案被普遍認為是公權力對保護公眾權利的律師的打壓。日前，多位法學學者和律師公開成立李莊案法律顧問團，以期維護律師制度和中國刑訴制度的完善。

回溯李莊案情，律師李莊在轟轟烈烈的重慶「打黑」背景下代理被認定為「重慶涉黑主犯」龔剛模一案，因其辦理案件過程中揭露公權力致法律程序缺失，使「打黑」成為運動式的「黑打」。李莊後被控偽證罪、妨害作證罪等，經歷二審後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半。李莊在二審法庭上當庭表示，之前認罪是受有關組織誘導，讓其認罪就判緩刑，他受到欺騙。

此案在中國法學界和律師界都引起很大的震動和反響，法學學者和律師相繼發聲質疑李莊一案所透視出中國律師權利無法得到有效保障，中國刑訴制度的不完善以及中國法制在公權力面前的潰敗等。

李莊案再起波瀾進入第二季

2011年4月2日，就在李莊即將刑滿獲釋時，突然再起波瀾，重慶江北區檢察院公布，就李莊所涉兩項遺漏罪提起公訴，檢方指李莊在上海、遼寧代理兩宗案件時，教唆證人作偽證，出具假書面證供，構成妨害作證罪。據律師陳有西透露，4月3日江北法院通知李莊家屬盡快請律師。但如同李莊案上次一審前一樣，家屬方沒有接到書面通知，陳有西也認為這是重慶方面為了打壓李莊阻止其平靜出獄的又一利用公權力的作法。

而公眾沿用美劇稱呼，將之稱之為李莊案第二季。

4月14日，李莊遺漏案代理律師初為確定為中國的知名律師斯偉江、楊學林。斯偉江曾在轟動一時的「浙江樂清錢雲會案」接受錢雲會父親的代理邀請，並就此事作獨立調查。

當天，斯偉江在新浪微博上發出信息，說在按法律規定會見李莊時，遭遇警方威脅和干擾。

4月17日，李莊案法律顧問團組成，出庭律師也最後確定，顧問團成員有中國法律界泰斗人物-原中國政法大學校長江平、中國最著名的律師張思之、知名的法學學者賀衛方、何兵和律師陳有西、魏汝久等，出庭律師為斯偉江、楊學林。顧問團表示會客觀理性的分析案情，協助出庭律師準確得當的出庭辯護，也將就此案中的法律問題對外發表觀點和看法。

「通過這個案件看中國法制是不是還有希望和前途」

德國之聲先是聯繫到法學家江平，他表示自己確屬李莊案法律顧問團成員，目前正在閱讀此案材料，熟悉案情後以給辯護律師等提供意見。

德國之聲又聯繫到中國最著名的辯護律師、84歲高齡的張思之，他表示：「這個案件並不是一個很重要的案子，也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案件，只是被人為的複雜化了，一審的情況眾所周知，現在李莊的刑期結束即將釋放，但是重慶方面又重新提出問題，這些問題有很多可疑之處，所以就引起人們猜測和關注，這是否是重慶公檢法有意識的要作文章？對李莊是不是要製作不利的情況？」

張思之認為李莊案從開始到現在確實體現公權力的任意作為之處，幾年前香港在拍攝《戴著鐐銬的中國律師》記錄片，張思之也是受訪者之一，他認為中國律師面臨的困境在李莊一案中得到集中的體現。

張思之談到顧問團成立的目的是，期待李莊一案能按法律程序辦事：「顧問團就是要關注是否依法辦事，實際上，我們所關注的不是哪一個個人，我們更關注通過這樣一個案件，中國法制是不是還有希望、還有前途？我個人和李莊素昧平生，甚至對他在這個案件過程的作法並不欣賞，比如他曾和重慶方面達成認罪協議，以期獲得緩刑，後來重慶方面撕毀協議把他判刑，作為一個律師，他的妥協作法非常不嚴肅，但我們考察到的問題不是李莊個人作為如何，而是重慶公權力圍繞李莊能不能依法辦事。」

「李莊案折射中國在走向法治過程中所遭遇的曲折」

作為中青年一代的法學學者，北京大學法學院的賀衛方也成為李莊案法律顧問團成員，德國之聲在採訪他時，他認為李莊一案折射出中國在走向法治過程中所遭遇的曲折：「在重慶打黑過程中間，我們特別關注他們是否嚴格依照法律的程序，是否非常認真的對待每個公民的權利，是否尊重律師這個職業應有的獨立性，所有這一切都可以通過這個案件折射出來，我們可以看到，重慶完全是倒退到改革開放之前的狀態。」

賀衛方也談及李莊案折射出的中國律師困境：「在刑事案件當中，中國大量案件是沒有律師代理的，一是和律師的數量不夠有關係，更重要的原因是律師相對於公訴人、偵察機關來說，律師的地位是非常的脆弱、非常邊緣化，他們不能切實有效的保障被代理人在刑事程序中的權利，與此同時他們自己也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中，假如他們非常認真的進行辯護，他們有可能被以偽證罪，教唆偽造證據等被起訴，李莊案就是非常典型的案例。」

賀衛方也強調此次這次顧問團成員有學者，有在刑事案件中富於經驗的律師，像非常具有聲望的張思之律師，象徵中國法學一面旗幟的江平教授，他們在關注重慶打黑，在關注中國律師處境，關注中國整個法治的走向，所以會直接去瞭解李莊案第二季中，整個重慶司法界的表現，如果程序方面嚴重違法，顧問團將適時會發出獨立的聲音和作出表達。

「司法被操縱下，李莊案可能不會有好的結果」

德國之聲多次拔打李莊案辯護律師斯偉江和楊學林的電話，電話都在接通後呈現異常狀態，所以沒有能夠與他們取得聯繫。

德國之聲聯繫到中國另外一位知名的刑辯律師，也是顧問團的成員魏汝久。他一直關注李莊案，也在3月28日發現，在重慶檢察院審查起訴後，公安機關還在密集的進行偵查，3月29日至31日期間，甚至一直到4月6日，公安部門還在調取「重要的證據」並向法院提交，加之以前重慶司法機關表現，他認為李莊案一直存在兩個重要的問題：「一個是司法機關職能混亂和程序混同的問題。在檢查起訴階段，偵查活動應該是結束的，重慶司法存在著偵查、起訴、審理三個程序混同；檢察院、法院、公安機關本應各與其職，但在李莊案中無論是第一季還是第二季他們是聯合起來，共同做事。第二個問題是只有在一個司法獨立的社會當中，律師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司法機關應該是中立的，不受公權力干預的，才能獨立辦案，公正性才能體現，律師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中辦案，其作用才能體現，但在李莊案中，公安機關力量非常強大，隨意就能抓捕律師，律師在這樣的法制環境下無法發揮應有作用。」

對於4月19日即將開庭的李莊遺漏一案，魏汝久分析道：「刑訴法律有缺陷，因為辯護人不能提出管轄的辯護意見，但被告人可以提出迴避，辯護人可以協助被告人闡述理由，所以明天會提出重慶出庭的公訴人、法官要迴避，因為他們是沒有權利來進行管轄的。實體審查部分應該並不複雜，他們所說的遺漏案發生在上海，但據我們的調查，李莊在其中沒有任何違法行為，他是一個非常認真盡責的律師，在很多刑事律師防止遇到麻煩不取證的背景下，他堅持取證，所有的事實是清晰的，所以一天的庭審應該能夠結束。」

但魏汝久表示並不看好其結果：「整個司法在被操控下，程序不合法怎麼會有好的結果出現呢！我對明天的結果根本不樂觀。」

中國另外一位知名的刑辯律師，此次顧問團成員陳有西也在網上發出：「律師作為公民人身權和財產權的專業保護者，必然要和威權政治下的公權發生衝突，並在磨合中找到各自新的邊界。但法律並不會缺席，請大家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