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衷收聽敵臺的朝鮮人

朝鮮依舊是地球上最孤立的國家，朝鮮的國民實際上被與世隔絕了──或者說據外界所知是這樣。不過，有理由相信不再是這樣的局面了。我進行的研究顯示，有數百萬朝鮮人收聽或從別人那裡聽到外國電臺廣播的消息。有證據表明，這個數字還在上升。鑒於朝鮮當局只發放設定了固定頻率的收音機，不遺餘力地屏蔽外國廣播，並且把被發現收聽外國電臺的朝鮮人關進臭名昭彰的勞改營最長可達10年之久，朝鮮人收聽外國電臺就更值得驚嘆了。

有些朝鮮人樂意改裝政府發放的收音機，或花三美元買部從中國走私過來的收音機。這些人有很多種選擇。有10多家美國、韓國和日本電臺目前都有對朝鮮的廣播。最受歡迎的電臺之一「美國之音」(VOA)從1942年以來一直有對朝鮮的廣播，而同樣受歡迎的「自由亞洲電臺」(RFA)在1997年由美國國會成立之後不久就開始了對朝鮮的廣播服務。「美國之音」主要專注於美國和世界新聞，而「自由亞洲電臺」則關注朝鮮和逃往韓國的近兩萬名朝鮮人的生活狀況。

逃離朝鮮的人近幾年也創建了三個電臺，最大的一家是「自由朝鮮電臺」(FNK Radio)。這些電臺雇佣朝鮮的兼職記者，他們用手機與外界通訊，或經中國把採訪內容偷運出朝鮮。結果是，信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快地從朝鮮流進流出。舉例來講，2002年朝鮮當局進行重大經濟改革時，世界其他地方在好幾個月之後才知道消息。相比之下，去年11月朝鮮政府推出災難性的貨幣改革時，「自由朝鮮電臺」在幾個小時內就發了一篇報導。

要想知道有多少朝鮮人收聽外國電臺廣播是不可能的，不過有零散的事例證明人數很龐大。首先，平壤當局有數十次利用自己的媒體來攻擊外國廣播電臺。朝鮮仍把具有侮辱性的「爬行動物」一詞專門用在外國廣播電臺身上。上個月，政府把創建廣播電臺的逃離者比作「人類垃圾」。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政府的謾罵中也首次提及進行了拙劣的貨幣改革。外國廣播電臺不僅給了朝鮮政府以精神上的打擊，還迫使政府討論它寧願忽視的改革進展情況。假如廣播沒人收聽，政府會對其不聞不問，而不是為它們做大量的免費宣傳。

與此同時，對朝鮮的廣播電臺常常收到在華朝鮮人令人心碎的感謝信。一位聽眾在「自由亞洲電臺」的網站上把該電臺稱為「我們的一線希望」。過去幾年來，韓國研究人員就收聽習慣悄悄採訪了數千名逃離朝鮮的人、朝鮮難民和到中國訪問的朝鮮人。去年夏天對在華朝鮮人進行的一次未公布的調查發現，有20%以上的人定期收聽被禁廣播，其中幾乎所有人都和家人及朋友分享了聽到的信息。早些時候的好幾項研究證實了這些發現。

決定一家電臺受歡迎程度的關鍵因素看來是報導是否符合朝鮮人日常生活中所看到的悲慘現實。1998年韓國選民選出了一位傾向於與朝鮮妥協的總統後，韓國的Global Korean Network電臺就不再專注於朝鮮，而是採取明顯軟化的手段，之後它的受歡迎程度一直在下滑。

儘管我們必須提防不要從這些遠非隨機的例子中得出太多結論，卻有理由猜測：在人口2,400萬的朝鮮，有100多萬個秘密的聽眾。朝鮮政府不僅在逐漸失去對信息控制的壟斷，外部廣播也在破壞人們對政權的忠誠。逃離朝鮮的人把收聽外國電臺作為逃離朝鮮的主要動因之一。

這就帶來了一種可能：電臺可以在打探朝鮮消息方面扮演和在東歐同樣的角色。波蘭首位民主選舉的總統瓦文薩(Lech Walesa)堅持認為，如果沒有西方廣播，極權政府會存在更長時間。在冷戰最激烈的時期，有四分之一的俄羅斯人收聽被屏蔽或被禁的「美國之音」、「自由電臺」(Radio Liberty)/「自由歐洲電臺」(Radio Free Europe)的廣播。「自由電臺」/「自由歐洲電臺」是根據當時對五萬多名俄羅斯遊客和移民的採訪得到這一數據的。最近公開的蘇聯檔案證實了這些調查結果。

我們可以做更多的事來改善對朝鮮的廣播。「美國之音」和「自由亞洲電臺」每天只播音五小時，逃離朝鮮的人創建的電臺因韓國公眾普遍的冷漠而預算緊張、運營艱難。美國總統歐巴馬的朝鮮人權特使金(Robert King)承諾要擴大對朝鮮廣播的資金。平壤方面宣稱，外國廣播是歐巴馬政府對朝鮮「敵對政策」的一部分。不過朝鮮人有權知道事實──不只是關於他們自己國家的，還有整個世界的事實。

變革的種子正在播下。朝鮮人要把收聽到的信息付諸行動可能還要很多年時間，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不應該盡全力推進這個過程。

（編者按：本文作者Peter M. Beck是斯坦福大學亞太研究中心Pantech研究員，他還在華盛頓的美國大學和首爾的梨花女子大學(Ewha Womans University)任教。本文為朝鮮現狀系列文章中的第三篇。）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