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中旬,我從魁北克開始了移民加拿大的生活。春天的魁北克,天藍地淨,草綠花艷。路上遇見陌生的行人,總會綻放出如花的笑臉問候我一下。雖是初到異國他鄉,但卻給了我一種久違了的親切感。 移民最初的日子,都要辦健康卡,申請社會保險號,這些都是需要到政府機構去辦理的。當我去辦的時候,沒想到政府辦事人員和我之間沒有玻璃隔板,他們與我相對而坐,平和親切,熱情耐心。初到加國,雖然萬事不知,前程難料,但緊張而不安的心卻由此放鬆了下來。
那一年,加拿大被聯合國評為全球第一名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國家。我當時就想,加拿大地處寒帶,大部分地方一年有半年是冬天,能被聯合國評為全球第一名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國家,這裡的人好一定是決定因素。
剛來時沒有車,而這裡的自行車又不像那時國內的自行車一樣可以載很多東西,所以,去商店買東西,很多的時候都是肩扛手拎的。有一次拿的東西太多,竟引來一輛車停在我的身旁問我需不需要幫助。換在別處,我可能會懷疑是不是打劫的,可看到那張加拿大人真誠而善良的臉,不由的讓我滿心的感動。
春末夏初的魁北克美麗迷人,老城的聖勞倫斯河畔常有大型的郵輪停泊,而街邊的餐館都有露天的席位。有一次我一個人在老城的聖勞倫斯河畔遊覽,拿著照相機拍照。有一位稍稍上了年紀的人從露天餐廳席位走到我的身邊對我說,如果我需要留影的話,他可以幫我拍照片。這樣的好人已經不讓我意外了。我忙謝過他,讓他給我和漂亮的郵輪照了張像。他給我照完以後又對我說,他正在和他妻子一起喝啤酒,欣賞聖勞倫斯河的美景。如果我不忙的話,他請我和他們一起喝啤酒賞春色。
於是我加入了他們,和他們一起喝酒聊天。那位先生是位成功的生意人,他知道了我從中國初來北美,便說如果有什麼困難,他願意幫助我。我們互留了聯繫方式,他付完賬後,開著他的敞棚車把我送了回來,那是我第一次坐敞棚車。
在加拿大,沒有車就像沒有腿腳一樣不方便。所以,在魁北克找到了第一份專業工作,有了收入以後,還沒等學會開車,我便急不可待地買了輛二手車。當時,為了省錢,買了輛手動車。手動車比自動車要難學一些,而且,在加拿大駕車考試筆試通過後,要有三年駕齡以上的人坐在副駕駛位上,新手才可以開車上路學開車。
我那時雖然上了駕校學習,但顯然我更需要親自開車練習。所以,我必須要有一個三年駕齡以上的人陪我開車。那時,在我工作的研究中心裏,有一位博士生叫Pierre。Pierre來自比利時,金髮藍眼,頗有紳士風度。看到我是研究中心的新人,又不會講法語,Pierre非常熱心地願意幫助我。沒過多久,我們成了好朋友,那份友情,真像冬日裡的暖陽一樣讓我在異國他鄉感到溫暖,不覺得孤獨。Pierre知道我開始學開車後便主動提出教我開車,他每個星期六都會花一個上午的時間陪我練車,而且他是很好的老師,經常鼓勵我並非常有耐心。在他的幫助下,我的車技提高得飛快,讓駕校老師驚訝不已。
Pierre曾陪我在魁北克市區內到處開車遊覽,我那時只專注於練車,沒敢分心去欣賞魁北克的街景,所以也不知道我去過哪裡。但我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陪我開過壯觀的聖勞倫斯河大橋,駛上開往蒙特利爾的高速公路。那是我第一次開高速公路,興奮無比,我的心隨同那高速的車一起高速地飛揚了起來。
有了車,便需要修理和維護。在加拿大,人們對車的依賴非常大,所以,車有問題通常會帶來不便,而且修車的費用通常不低。但我在加拿大的第一次修車卻是一次讓我驚訝的愉快的經歷。我第一次修車是因為車胎癟了,所以我把車開到離我最近的Sears修車行。Sears修車行比較大且正規,修車師傅把車開進修車間後,很快便出來跟我說我的輪胎是Sears產的,依然在保修期內。我有兩個選擇:一是Sears可以退錢給我,另一個是Sears給我免費更換輪胎。
明明是我把輪胎撞壞的,而且,我買的是二手老車,我並不知道前一個車主買的輪胎還在保修期內,但Sears卻要退錢給我或給我免費更換。我當時覺得像中了彩票一樣驚喜,讓我驚喜的並不是因為我撿了便宜,讓我驚喜的是我知道了加拿大是個多麼講誠信的國家,而我將成為她的一員。出門在外,問路總是避免不了的,尤其是當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的時候。在加拿大,有時候,在你迷路或不知方向的時候,甚至不需要你去問,就會有人主動來幫助你。
我1998年第一次來多倫多的時候是搭車來的,人家把我送到了York Mills地鐵站就算完成任務了。我一個人第一次鑽進多倫多的地鐵站,準備搭乘地鐵去投奔我在多倫多的同學。站在地鐵站的地圖前,我把行囊放在地上,一副困惑而無助的表情。一位女士向我走來,親善而關心地問我到哪裡去,然後耐心地在地圖上告訴我到哪換地鐵,從地鐵出來後再坐哪路Street Car,直到我確信知道該怎麼走的時候,她才放心地離開。
以後的問路經歷也讓我相信了在加拿大問路一定會得到同樣質量的幫助。或許我被慣壞了,在多倫多居住多年以後,有一次和朋友一家去郊外踏青,在丘陵叢林中,我們不知該走哪條路了,正好遇到一個父親帶著兩個孩子從樹林中走出來,我就去向他問路,他急匆匆地告訴了我一下就轉身而去了。
我跟我的朋友用中文抱怨說這是我在加拿大問路的最差的經歷,以前問路,人家恨不能把我送到我想要去的地方。好像那個加拿大人聽到了我的抱怨並且懂中文,他很快跑了回來,詳細地告訴了我該風景處的路線,並一直把我們送到很遠,直到確信我們走上正路。我在心裏默默地感嘆:加拿大人,你從來不會讓我失望。
搬到多倫多以後,我從事的是企業管理軟體諮詢工作,這種工作需要經常出差,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星期一一大早趕最早的班機飛到美國,星期四再趕最末的航班飛回多倫多。後來,我們公司有一個客戶在多倫多市中心,我又要乘火車(Go Train)去客戶那兒上班。不需要到客戶處工作的時候,我就開車到公司上班。所以,我上班跑通勤,汽車、火車、飛機都用過,而每一種方式都給了我不同的經歷。
開車上下班,我走404和DVP,雖說加拿大人口才三千多萬,可是到了上下班的高峰時間,塞車一樣嚴重。有時候,車塞得車頭車尾緊緊相連,而這時候我如果想變線,打開轉向燈要條道,往往另外一個行車道上的車會慢下來讓我插進去,我總會擺擺手致謝。如果有人打轉向燈跟我要道,我通常會讓他,通常那人也會擺擺手向我致謝。在加拿大,即便是在上下班的高峰煩躁時候,人們依然有禮讓之風。
坐火車(Go Train)上下班雖說可以免了塞車之苦,但Go Train是定點的。每天早上,我都跟夢遊似的把車開到Go Train的停車場,上了Go Train,歪頭便睡。好幾次,火車到了終點站Union Station,我還沒醒,總有好心人把我喊醒。下班回家,也被人喊醒好幾回。好在我總是從始發站坐到終點站。
一次,一個寒冷的冬天的傍晚,我忙完了緊張的一天的工作,趕在最後一秒登上火車,車箱內已坐滿了人,我找不到座位,就往前走,走到中間車箱,依然沒有空座位,我就停了下來。工作了一天,我身心俱憊。
Go Train的中間車箱是Go Train工作人員所在的車箱。那個工作人員看到我疲倦的樣子,便讓我坐在他的座位上,而他自己則站著。我說這怎麼可以,他說不要客氣,因為他的工作經常需要他走動。我於是便坐到了工作人員的專座上。那個座位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殊,但我坐上去卻比按摩椅還舒服,它向我心中傳來一股暖流,消除了我的疲勞,我心中充滿了溫馨與感激。
乘飛機的時候,每個星期一一早都要到機場過安檢,過美國海關。美國的海關直接設在加拿大境內,就設在多倫多皮爾遜國際機場,每次過美國海關的時候,美國海關官員都表情嚴肅,問問題窮追不舍。而星期四晚上飛回來,加拿大的海關人員態度友善,時常會問候一聲「歡迎回家」。
是的,我的家在加拿大,隨著我在加拿大的歲月的增加,在我的內心深處,加拿大也一點一點地變成了我的精神家園。每當有朋友來加拿大訪問,到多倫多我一定會帶他們去看舉世聞名的大瀑布,如果是春天的時候,天空蔚藍如洗,大瀑布氣勢磅礡,晴天的彩虹如夢如幻,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綻放的鬱金香千嬌百媚,嫩綠的芳草和新生的樹葉賞心悅目。
這樣的時刻朋友會說加拿大真美,我便會心生自豪,但我會告訴他們,大瀑布我來過無數次了,我已經不會像他們那樣激動了,我當然熱愛加拿大的美麗,但加拿大真正讓我感動的是加拿大人,是加拿大人讓我在加拿大找到了心靈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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