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殤之夜（下）（組圖）

2009-06-05 05:18

六四難屬徐玨和丁子霖，在木樨地祭奠（右） 

從林豆豆，那個大院裡掐著點回到長安街。

國殤之夜，酒祭的歸程方向上，應該祭灑的是建國門橋外交公寓，王維林阻攔坦克陣列的地方、褻毛三君子落難的金水橋....。更應該，在萬歲軍發威的時刻與地方，"香冽"為人民也為軍魂抗命的徐勤先將軍！

更希望，能夠碰撞丁子霖木樨地祭子的時刻--

見證天安門母，親能否在兒子喋血的時刻與地方，整整20年來第三次天地相擁！

車流寂寞了許多，路兩旁的武警不僅密度不減，而且依然身子挺得筆直；未必只與來時空出兩條車道等著的那支權貴車隊的呼嘯而歸有關吧？

平生第一次，見證環球第一長街警多於民、警車多於公私車的不眠之夜。

真的，從東大橋開始，警察就比行人多多了。寥寥行者，穿白衣服的人似乎又比衣雜色者多。東單體育公園兩側唯警車相接，警員相對，戒備森嚴，無一閒人。

公安部、國家博物館臨長安街的一側圍屏著。西向而來時，天安門還是有簡約的輪廓燈的，這會兒的天安門、整個天安門廣場，乃至廣場四周所有的建築，華燈盡滅一片幽暗；20年前清場前，就是這樣讓黑暗瀰散著恐怖的吧。

只是從新華門到府右街，不僅燈樹依舊，而且紅牆外人行道上，還似乎正施工翻新著？

西長安街更幾乎所有的南北路口，全是待命的警車。武警中規中矩地肅立，警察們則千姿百態--為徹夜守護所必須的自然放鬆吧。未到午夜，習慣了夜生活的大北京的最中心，竟然從鬧市口、時代廣場到復興門行人都寥可屈指！

是了，20年前萬歲軍發威的時刻到了。

蔣培林、丁子霖教授的兒子蔣捷連，就是那一刻倒下的：十一時十五分。

天安門廣場空無一人的6.3之夜

掐准了這個點，車拐進木樨地立交橋北輔道，我朝窗外灑出了特地留給徐勤先將軍的長長一陣"香冽"。

特地為徐將軍選了一瓶濃香型純正京酒，剛剛金水橋西的交警一定濃香扑面。豈止20年？！德馨千古的將軍啊！您之偉大、人性與英睿就在於：你不惜身家抗命，要阻遏的正是千百個蔣捷連，與他們承拓的歷史進程之喋僕長街！

您堪與拋卻黨性、擁抱人性的趙紫陽媲美華夏青史！

萬歲軍從木樨地開始血洗長街、萬世難雪的軍恥，恰證徐勤先將軍永遠的光榮！

終於嘎然停車在木樨地29號樓。

這就是萬歲軍開始發飈，天安門母親丁子霖曾經兩度祭子的地方。去年此日的次夜，我把三十五瓣花瓣，全灑在了這個地鐵口的周邊，卻在樓前的園圃裡掐走一朵血色薔薇。我還記得，背靠最西邊地鐵口背的那位年紀頗老的淺黃馬甲，與他嘟噥著的目光，甚至記得 "魅力街巷"魅力女郎異樣的打量......

老外居多的記者們或圍或坐，搭肩抱臂，三五相對地打發著等待天安門母親的時光。看來還真有20多家境外媒體提前到場。一瞥之間，兩個老外正擺弄著三腳架呢。

此處未見武警，不過成群卻四散的警察，至少是媒體的三倍有餘，還陪著幾乎同樣陣勢的紅袖箍--女的居多，大都坐著。當然，如此四海矚目，又如此興師動眾，也就正是當局此前，再三動員丁子霖離京的理由了。

這是十里寂寂長安街今夜最壯觀的絕景！這是20年前，此刻授權戒嚴部隊自由射擊的大獨梟，留給世界永恆的焦點與痛點--

普世價值守護的焦點！

人類尊嚴生命與生命尊嚴的痛點！

20年滄桑，天安門母親不渝地恪守著的不僅僅是母性，而且是人之為人的世界任何穩定、繁榮、崛起、金牌，無以掩飾也無以替代的人性基點！

紛亂、壓抑的等待，對峙著的期盼，卻又恰恰證明：天安門母親們，絕不肯也絕不會放棄第20個祭日，祭奠兒子與女兒的權利！

不過，按去年與前年的慣例，丁子霖今夜顯然過點了。其中的蹊蹺，自然有人歡樂有人愁。我沒有下車，也知道車絕對停不住。好幾個老外一個勁往我們車裡窺：看是不是丁子霖來了？

又威嚴又和藹的警察過來了。不待警察開口，我便請司機往沒有老外的地鐵口那邊停，不料一下子站起、走過來好幾個"紅袖箍"。

一張照片都沒拍上啊！不行！請司機設法再繞回來。繞至三里河58號的國家經濟信息中心，直到科學院，全是黑壓壓的警察、白森森警車。從三里河--月壇南街右折，不料繞進了商業部宿舍的死胡同。索性從展覽南路大繞，又回到長安街，不管三七二十一再停在木樨地29號樓前。

丁子霖們依然無影無蹤。

依然有老外，窺探著我們是否與丁子霖有關，這次卻"落"入了我的數碼，時間是11時33分 -- 20年前的此時此刻：萬歲軍嗜血的前鋒，當直指復興門了。

這回再走過來的警察，就純然是黑臉秋風、凶聲霸氣了："快開走！快走！"

外國記者群集木樨地29號樓，等候丁子霖20年來，第三次祭奠愛子蔣捷連，攝於2009/06/03.23:33

折近三里河，司機娓娓訴說著他最初的甘家口老闆，就是20年前今夜，在阜成門子彈穿腹、腸子炸斷三節.....。

我想，至少那位老闆的妻子，不會在木樨地橋下今夜的載歌載舞中吧？

先寫出下篇，是想慰藉丁子霖老師和所有的天安門母親。無論你們今夜，能否如願在木樨地等地祭子祭女，你們的兒兒女女，都會在今夜的木樨地，在一脈相承的長街霸氣之中，深深感受到了母愛的執著，與普世的溫馨。

因為，它們讓非人如此曠絕古今的驚恐。天安門母親絕不孤獨，趙紫陽、徐勤先所在的正氣中國與人的世界，永與你們同行........

2009/6/3子夜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