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到處瀰漫著慾望的狂歡和情緒(而不是理性)的肆虐。
這裡有含淚的勸告,有幸福的表白;有"四月青年"的憤怒,有"中國代表"的不高興。這種情緒很少與精神有關,或說只是一種精神病症。
明末文人不就表現出了種種狂態嗎?他們狂怪陸離,吃喝玩樂,乃至真的瘋癲或自殘。這也是肉體感覺的體現。但明末文人是在用解構肉體自由的方式抗議精神的不自由。他們拚命折騰(磨)自己的肉體,是因為難受--他們對不自由與虛無難受到了骨子裡。
可當下的肉體情緒裡沒有抗議(這話絕對了,"草泥馬"不就橫空出世了嗎?),也沒有難受;有的只是亢奮。
難受了才有可能對苦難有感覺;進而由這感覺引領著擔當受難的沈重。亢奮的內裡是艷羨。
艷羨誰?當然是鄧貴大--鄧鬼大--鄧龜大。(弗洛伊德使用過一個術語:Penis Envy)
(以下我不得不使用一些骯髒的字眼。請原諒,我避不開它們!)
鄧玉嬌事件警示我們:當下我們如何在這個社會處置我們的肉體。
因為被污染的空氣的確讓我的鼻子嗆血,被污染的水讓我的嗓子腫痛,身邊呼嘯而過的轎車讓我心驚肉跳,偽劣電器、有毒食品讓我受傷、得病。
慶幸我自己沒有農民工累得吐血的感覺,更不會有鄧玉嬌被"推坐"在沙發上的感覺。但真的沒有嗎?
作為一個大學教師,當我整天在各級領導的要求下填層出不窮的表、造五花八門的假時這些沒有任何尊嚴感、成就感的事務讓我腰酸背疼、疲憊不堪,覺得自己就是一頭被驅趕著拉磨的騾子。現在一聽說又要填表就頭痛--我說的是真實的生理反應,都得神經官能症了。
作為一個公民,當有話要說卻遭封口、應講真話卻不得不撒謊時,我的確感到憋得慌。二十年前(那時發生了什麼?),我曾被校方的保衛和紀檢官員嚇得尿了褲子。(不好意思,這是真的。)去年這個時候,當學生告發我(課堂上就汶川地震質疑政府行為的言論),系主任勃然大怒,要停我的課,並暗示要向更上一級報告(後果是開除我),還指著我的鼻子說你有什麼了不起時......
我感覺我就是鄧玉嬌。
我們都是鄧玉嬌,都是農民工。
前天讀到劉水先生的一篇時評《當官員生殖器成為公器時》,文中指出在鄧玉嬌事件中,鄧貴大等官員的生殖器成了公器。真是一針見血!是啊,在官權通吃一切的國度,當社會公器成為官員的私器時,官員的"私器"自然就會成為公器。
不受任何制約的官權是一劑強力春藥,它使擁有它的官員那由私變公的"器"金槍不倒所向披靡。有了它,連鄧貴大這麼個身高一米六、體重八十斤的小癟三也覺得雄風萬丈要什麼有什麼喜歡誰就是誰。
官權手握這樣的器對準了我們,喝道:跑什麼跑?你丫不識抬舉,老子是為了讓你舒服!(阿呸!我現在就噁心了。我不舒服。)
他們不是說他們是為人民服務的嗎?不是說他們的折騰都是為了拉動內需嗎?不是說強制拆遷暴力征地都是為了建幸福之都嗎?不是說所有的言論控制都是為了社會和諧嗎?
這真是以私謀公的時代呀。因為他們認為官權本就是歸官員私有的,拿出來衝你使使算便宜了你,算你幸運,你應該感恩戴德連喊"舒服"才是。
在這個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倒錯的國度,我們無處可逃。
官權在公域肆虐一番之後,興盡意闌,於是轉向私域,瞄上了我們最私密的肉體,尤其是處女的肉體。它又勃起了。
這也是官權的一種狂,一種狂歡:出於對自身不合法與短命的恐懼,官權讓權力者的肉體感覺變了態,讓他們不變著花樣地折騰就不舒服,就像上了毒癮一樣。
至此,問題出來了:我們如何在當下這個社會處置我們的肉體呢?在黨下?在襠下?
如果我們不拿自己的肉體當回事,就索性乖乖躺倒,閉上眼睛,張開四肢,進而主動配合,大聲喊"爽",事後我們就會感到很舒服,很亢奮,很自由。於是艷羨,Penis Envy,油然而生。
這讓人想起了群體性斯德哥爾摩綜合症(Stockholm syndrome)。
看來在不自由的國度不可能有肉體的自由,有的只是肉體的"被自由"。"被自由"了的肉體喪失了感覺難受的神經。
此時此地真實的肉體感覺,對於生活的"去蔽"有重要價值。
只要我們對自身的肉體倍加珍視,真心呵護它的私人性,就會尊重它通過生理的難受給予我們的警示。
我們還活著嗎?
明天也穿一件白衣上街吧,我們也要堅挺起來!
Stone
2009年6月3日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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