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租友"大有規模更甚以往的勢頭。到底,"租友市場"熱鬧到何等程度?在中國南方某些城市,"租友"已成為婚介公司的一項盈利業務,還有人組織大規模的"租友派對"。個別城市"租金"的市場價在每日150元至350元。求租雙方素質趨高,大多為大專以上學歷,甚至不乏海歸、博士。
租友眾生態:門外是演戲,門內是交易
向幾家資深婚介機構瞭解,因剩男剩女平均年齡增大,曾只是個別行為的"租友"市場熱鬧起來。有人是自己發帖征租,有人通過參加婚介機構組織的租友活動 "租 "到"戀人"。而在租友成功和欲租未遂背後,也有更多在租友經歷中總會去面對的複雜心態。從1月20日至2月2日,《青年週末》進行了一場跨年調查,追訪了四名經歷了不同"租友春節"的未婚男女,他們的故事頗有代表性。
■租友成交友新途徑
在所有的受訪者中,自稱"北漂"的鞍山人李隴(化名)的春節,或許過得最富有戲劇性。他走的還是"單打獨鬥"的路子--在北京各大交友網上廣發"求租"帖。
李隴今年37歲,因為"再不帶個女友回去,這年就沒法過了"。情急之下,他不但等待應租者和自己聯繫,還主動和網上發"出租帖"的女孩聯繫。
"當時,大概有二十幾個女孩聯繫過我。我感覺大多數應租者是這樣的,想兼職掙點錢,把自己‘租'到外地過年,也算是一次免費的旅遊。不過,其中也有些,主動提出免費幫忙的,可能是想借租的名義,發展成真正的男女朋友。"2月2日,電話那頭,李隴向記者回憶道。後來,李隴和其他的幾個女子成了朋友。對他而言,這也算是一種交友的新途徑。
聯繫的雖說不少,可李隴真正約見的只有兩個。畢竟,這次是帶女友回家,算得上"千呼萬喚始出來"。潛在想法裡,李隴也希望能"租"到一個長相、氣質、談吐都過得去的"女友",回家時也給自己長臉。這可能也是不少大齡未婚男青年租女友時共有的想法。
"第一個是個搞設計的白領,可能對我不滿意,後來打電話說不能跟我回家了。第二個,就是後來租回去的這個。"第一次和租成功的"女友"見面時,李隴主動提出讓女孩定見面地點和時間。"她定在麻辣誘惑。可我等了她半個多小時,她卻給我發了條簡訊,說跟朋友喝酒喝高了,沒法過來。"
面對一桌早已點好的菜,李隴鬱悶至極,以為受騙。可當他回到家中,又意外接到了對方的電話。"她說話有些哩哩囉囉,不停地道歉,說要改天請我吃飯。"
李隴的氣一下子消了,他覺得這女孩有點意思,是個性情中人,索性爽氣地說:那就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
"就這麼,我倆見面了。第一眼,我很滿意,她身高1米7,形象氣質都很不錯。我們聊了很久,她算得上走南闖北,談吐也很得體。"就這樣,終於租成功女友的李隴立刻著手準備回家大事。
頭一件大事,就是車票。當時,北京已進入春運高峰。按李隴的說法,他以前回家,"坐或站都無所謂,硬座票才八十多元。"可這次,就不同了。為了不累著 "女友",他不惜高價買得黃牛票。"原價167元的硬臥,每張加了100元,還是搞了兩次才買到。當時我還備了坐票,做兩手準備。"隨後,李隴又開始"包裝" 女孩。"我帶她去王府井買衣服,花了八百多元,而且是讓她刷她自己的信用卡攢積分,我把現金給她。其實之前在麻辣誘惑吃飯,我也是這麼做。"
當記者詢問這租女友的成本是否大了點時?電話那頭,李隴倒是很坦誠:"可能那時候起,我潛意識裡,已經把她當朋友了,已經處於說不清楚的那種狀態了。"更讓李隴覺得說不清楚的是,這個"女友"對他似乎也很不錯。
"我給家人買禮物時,父母親戚的禮物我都買得差不多了。我有一個小妹,她就主動問,要不要給我小妹家的孩子買點東西。當時我沒想那麼多,她後來就買了個帶米老鼠圖樣的書包。結果回家後,我小妹跟我說,那還是個帶牌子的,值二百多元。"
這份驚喜,對李隴來說,是後話了。初回家時,他感到更多的是驚險。"我是大年三十那天到的家,她特自然。我感覺我比她緊張多了。手心裏全是汗,心都快跳出來了。"好在這個女友很給他"長臉",全家人都喜滋滋地跟這姑娘"嘮嗑"。李隴的父親更是親自下廚,弄了一大桌的菜。從父母到親戚,都忙著給"准媳婦 "派發紅包。
"我奶奶一高興,給了500元。我爸爸給1000元,我老叔500元,我老姑200元,我小妹一定要請她吃飯。全家都特別喜歡她。她表現得特像真女友,我都入戲了。"這紅包,女孩都還給了李隴,可最後,李隴差不多都用來給對方買了禮物。
家人的歡喜歸歡喜,到了晚上,一個關鍵性問題出現了。"睡覺這事,一開始真是個問題。本來,我家是三居室,父母住一間。她說肯定不能跟我睡一起,我想還有兩間屋,一人一間沒什麼問題。結果,年三十那天,我奶奶住我家了,就只剩一間了。"
開始,李隴差點想著兩人都和衣而臥睡兩夜算了。可等他一到家,他樂了,不知怎麼回事,父母新裝修房子時,把他臥室裡的一張大床換成了兩張小床。既然成了"標間",兩人同處一室,也可將就了。
"我倆就是脫衣服什麼的,都在自己被窩裡解決。後來,她很信任我,就是換衣服,也不用我出去,讓我插上門,背過身去就行。"
門內門外,由此成了兩重世界。
門內,兩人恢復到交易關係。李隴卻說自己有些"跑道"了。
"在我父母面前,她表現得特別像一個真正的女朋友,我都有些恍惚了。到我家第二天,她就主動下廚房做飯。我媽都有些奇怪,說怎麼找到這麼好的丫頭,還催我回北京後,趕緊定日子結婚。照相時,她站我奶奶身邊,特別坦然。不管說話做事,都很得體。"
事後李隴猜測,這可能和女孩的經歷有關。"她做銷售,從大學畢業起,在全國好多城市都走了一圈兒,見的人經歷的事都很多。"
因為對女孩心生好感,言語之間,李隴時時流露出希望和對方成為真正男女朋友的意思。"可我一有所表示,她就立刻表現得冷冰冰的,明示我和她之間就是交易關係,她只對錢有興趣。"於是,春節那幾天,李隴和"女友"對父母、對朋友做出一副恩愛情侶的樣子。兩人內心,都糾結不已。原本,按照在北京定下的計畫," 女友"在李家住兩天,每日的"租金"為500元。可後來,女孩主動提出:可以多住一兩天,照收1000元。
初三走的那天,李隴租來的"女友"一共住了三天半,他堅持給了1500元。在當天下午送走對方之前,他還帶她去逛了一上午的商場。
"她初三去她大學同學家,離鞍山不遠。但她初五過生日,我沒法替她過了,想提前替她把禮物買好。我給她買了褲子、皮包和一套化妝品。一共花了接近兩千塊錢,也沒多少錢。反正我要是喜歡誰,花多少錢都沒關係,花光為止。錢可以再掙。"
女孩吃驚了,一再表示:不要再買了。可李隴接下來的話讓女孩更吃驚,他說:再不買,就沒有機會給你買了。
當女孩堅持要自己掏錢給李隴買個錢包時,李隴卻拒絕了。
"她經濟壓力大,我堅決不要。當時,她衣服上有個吊墜什麼的掉下來了,我說這就當禮物送我吧,就給留下來了。"東西留了,人還是走了。在客車站,目送"女友"離去,李隴心中滿是惆悵與不舍。這時,他收到女孩的簡訊:"我們的故事到此結束吧。"
"我看到這條簡訊,心情鬱悶到極致。後來,我想了半天,回了條:‘我明白,我不會騷擾你的。但我是一個好男人,如果你要想結婚,就找我這樣的'。"
本以為從此往事隨風的李隴,正拖著沈重的步子往家走時,手機簡訊聲又響起。對方回了條:"你是一個好男人,我們一切隨緣吧。"
感覺還有盼頭的李隴,高興壞了。
兩個半小時後,對方又發了條簡訊:"我到了,代我向奶奶和父母報個平安。"第二天早上,對方又主動發了條"起床了"的簡訊,兩人算是又"恢復"聯繫了。
目前,李隴因在鞍山學車,還需在老家多住一月,可他心裏,卻時時牽掛已回到北京的女孩。因為聽說對方要買台電腦學設計,李隴堅持要把鞍山家裡的主機送給她,好讓女孩省點錢。可因為朋友的一句"你這主機早就拿不出手了",李隴跑到電腦市場去買了臺新主機,給女孩郵遞回了北京。 "所以你中午打我手機時,我正在郵局,只好推遲了跟你約定的採訪,真抱歉。"電話那頭,李隴很有禮貌。說到而今的一切,他有些惆悵:"現在,我倆關係真挺奇怪的。要說是個交易,這交易早就結束了。要說是朋友吧,又不是男女朋友。反正我跟她說了,只要她沒有結婚,我會一直等下去。"
■"互租"是求互惠互利
相比於李隴,小燕和小凳子的"租友"春節過得更為輕鬆些。"小燕"和"小凳子"是一對青年男女在交友俱樂部使用的"昵稱"。他倆相識於惠州某婚介機構組織的一次特殊活動。
1月20日,廣東惠州的愛一生婚戀交友網聯合了其他幾個合作機構,搞了一個名為"春節租友非誠勿擾"的活動。當天約有35人參加,有兩對青年當眾簽下 "租約"。"小燕"和"小凳子"正是其中一對。年後,記者據組織方給的電話給小燕打過去時,她正跟朋友在外面。"啊?說這個,太不好意思了。"雖然有些忸怩,江西籍女孩小燕還是道出她租到"男友"小凳子的前後。
"我老家那裡,女孩子一般十八、九歲就結婚了,我25歲,雖說不是太大,可也不小了。當時我想,真能‘租'一個男友,說不定也是種緣分,也許以後能真的走到一起。"
於是,抱著"名義上是租,能真在一起也不錯"的目的,小燕去參加了租友活動。當日,參加者約35名,男士約20名。組織者讓每人填寫了一份基本資料,進行了幾個遊戲。而後還有根據遊戲結果讓一對青年男女在小屋子中獨處的"3分鐘"。
正是這獨處的三分鐘機會讓小燕有機會細細看了小凳子。"我對他的外形還算滿意,反正比起家裡安排的那些相親對象,要好多了。"小燕有些羞澀。後來,記者採訪交友活動組織者時,後者對當時的情況有個補充:"那男孩是湖北人,在惠州一家公司做人力資源經理,月收入七八千,很不錯,身高1米76,也算有款有型。女孩是一家公司的文員。南方的女孩比較主動,後來女孩要求租男孩,他倆就簽了‘租友協議書'。租期10天,每天的‘租金'300元。我們這裡,一般的市場價是150元到350元每天。如果女方親友給紅包,三七開,女的拿七。"
當記者就"租金"細節分別向小燕和小凳子求證時。兩人都不太願意說,追問之下,小燕笑呵呵地說:"其實就先給了一半的定金,剩下還沒給。以後給不給也不一定。紅包?啊,我都不知道我媽給了多少,等我回家問問去。"小凳子的回答是:"當時走得太急,紅包我還沒來得及還給她。"
儘管在"租"的問題上,兩人都有些含糊。可春節十來天的假期,兩人卻的確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甜蜜了一把。
"因為小燕的家在惠州,我想先幫她吧。我就跟父母說,今年先去女方家,用手機拍了張她的照片,給家裡發了彩信,也算解決了我的個人問題。我第一次去了小燕家時,約在公交汽車站見面,一起去買了給她父母的水果、營養品和酒。到她家時,她父母對我特熱情,一些親戚都過來看我。"電話那頭,小凳子敘述得有些波瀾不驚。畢竟,這還是場"假扮男友"的戲,難道小凳子絲毫沒有緊張和尷尬?
"我也工作這麼多年,平時出去應酬什麼,還挺會處事的。小燕是個很單純的姑娘,很好相處,她家人也是。我就陪他們打打麻將、打打牌唄,反正輸了又不用我掏錢。"說到這,小凳子很坦率地笑了起來。看來,"租"這種形式,反而讓他沒有經濟上的壓力。
對於和小燕以後的關係,小凳子不是沒有自己的打算。他說:"本來我春節去她家,也帶點先看看她家裡情況的意思。我願意‘租'給她,也是那天四個小時活動參加下來所做的綜合考慮。至於以後會怎麼樣,還沒想太多,先把雙方家裡的壓力解決了。以後,一輩子跟誰過的事,還是要認真考慮。"
■應租者白領居多
在所有的受訪者中,在北京一家大國企工作的白領小肖(化名)是《青年週末》記者唯一一個進行面訪的。2月1日傍晚,在崇文門地鐵站附近的一家蛋糕店裡,記者見到了小肖。他穿著件厚實的風衣,嗓音低沉。"父母一直催得很緊,正好有朋友說起這招,我就試試看。"
小肖的"求租帖"看起來,較有安全保障。他說的是:他家在北京,女孩不用過夜,只要年三十晚假冒女友和他父母一起吃頓飯,當日酬金為200元。這個價格,小肖算是稍作了"市場調研",他說:在北京的論壇上,看見的都差不多是這個價格,來應徵的女孩也以大本以上學歷居多,不少是白領。
其中有一份言辭誠懇的電郵打動了他。"信裡有那麼一句‘我特別理解你現在的心理,咱們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吧'。我覺得這人不錯,就見見吧。"小肖頓了頓,雙手略略有些握緊,"說來也巧。年前那次見面時,我和那女孩也是這裡見的面。當時天氣特別冷,我遠遠看見兩個身穿黑色羽絨服的女子在一起,還有些納悶。後來才知道,她還帶了個朋友過來。"
小肖跟記者指了指蛋糕店中靠牆的一排駝色沙發,說:"當時,我們就坐這裡。我問她喝什麼飲料,她堅持不要。"小肖和女孩聊得頗為投機,更讓他意外的是,因為小肖父親是東北人,聊著聊著,他發現,自己父親居然和女孩是一個城市的。這個意外讓他更感親切。有意思的是,女孩還一門心思替他支招,想著怎麼幫他應付父母。
"那女孩說得還比較少,倒是她帶來的那個朋友一直在一旁出主意。不過吧......"說到這裡,小肖有點欲言又止。在記者的追問下,小肖說道:"我覺得,那個女性朋友是有點過來幫她‘相親'的意思,看看我這人是不是靠譜。因為從頭到尾,她都沒提錢的事,還有點免費幫忙的意思。"於是,小肖基本上在心裏"內定" 了這個人選。
"我把其他人都回絕了。可到第三天,她給我發了封EMAIL,說臨時有事要回家,不能幫我了。我當時有些發懵,第一感覺是被人臨時放鴿子了。因為時間已經很緊了,來不及再找。再說萬一父母那裡露餡,後果更嚴重。"想來想去,小肖的"租友"不了了之。
對於自己"租友未遂",小肖看得很開,總結說:"說到底,我覺得很多租和被租的,都不是為了錢,有點變相相親的意思。但這比相親好,一來如果不合適,租期結束,和和氣氣一拍兩散,不涉及到分手之說。二來,能直接上對方家,直接摸底對方家庭狀況。"事後,記者還聯繫另一位話語不多的女白領,她不願透露姓名,說自己在網上租友時,兩天之內就收到十五六封應租信,其中甚至有留學加拿大歸來的海歸和正在讀的博士。
她說:自己的感覺是,還是男租女偏多,而女租男時,男士的素質看起來似乎更高些。大多數應租者的心態是,因為春運買票難,正好留在工作的城市,索性不如"財"和"免費旅遊"兼收,說不定還能收穫一份意外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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