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張興武從我記事起,就很少有閑暇的時間。我很小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中學的物理老師,就算學校放假在家,也總是有一大堆各村老鄉待修的電器在等著他。我們那只有三十平米住著六口人的小屋經常有許多坐等電器的老鄉,而父親總是對他們的要求有求必應。那時缺衣少食的農民根本就沒有什麼娛樂,收音機對他們來說就重要非常,加上他們又沒錢到街上去請人修理,所以,只要是認識父親,他們家的電器,甚至是燈泡便都由父親承包了。
父親在床下有一個巨大的百家寶鐵箱,裡面有他淘來的、買來的、換來的各種無線電元件。那時父親校址在濟南花園莊, 那兒有很多農民認識他,那一帶的什麼電器活便也由父親承包了,所以父親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忙。但他從來不缺乏作為父親的慈愛,從我記事起,晚飯後或者假日,只要父親有空,就會帶著全家外出散步或遊玩,在那陽光燦爛或夕陽余輝中我們談天說地,探索著種種做人的道理。這使我們的生活充滿詩情畫意,回憶起那些日子真像一曲優美的牧歌。所以母親總是半嘲諷的說,我們是精神貴族。
由於工資低,人口多,生活還是很艱辛的,我們姐弟的衣服甚至鞋帽都是母親手縫的。雖然不是買的,但也並不寒酸,因為我母親的活都是很有些創意的,我們的衣履有時真是堪稱藝術品。但食品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變戲法了,每月供應的六斤雞蛋我們也不能買全,母親總是把票送給她認為比我們更需要的人。
好不容易盼到了父親長工資的日子,可是本來應該歡天喜地的那一天,父親回家時的表情卻是有些惴惴的。我還記得那次父母之間的爭論。"這次長工資有你吧?"母親滿懷期待地問父親。"我是提了,但是我讓給了別人。"我聽到父親有些歉疚的說。"你怎麼可以這樣?!"母親急起來,"你不知道你還有一個老母親和三個孩子還要吃飯嗎?"當時母親為了我和兩個雙胞胎弟弟還有快八十的祖母過得好一點,工作之餘一直幹著糊紙盒子的活,其辛苦是可想而知的,有時候為了按時交貨, 我們也都要上陣幫忙。但是父親告訴她,系裡有個叫王國棟的人,就因為是地主出身,這次沒有長上工資去,他快退休了,這怕是他唯一的機會了,所以自己把這個機會讓給了他。母親雖然有些淒然,但是也沒有再說什麼,更何況父親在這方面一向都是非常堅持的,任何人都不會影響到他。
在那些艱難的日子,中下層的中國人都是吃不飽的,父親每次上班帶飯都帶得比較多。他總是同班裡家境不好的孩子同吃,這樣他就可以撥給他們一些,所以不管他帶了多少飯,中午也是從來吃不飽的,母親說他那時吃晚飯就和一天沒吃飯一樣。我的父親不管是什麼時候 ,心中總是裝著別人。
我的父親看起來真是不夠精明,在物慾橫流的中國人中,可真是有點傻,但他永遠是人人敬愛的好老師、好教授。他的一生總是在為別人奔忙,想不到晚年竟會遭受這樣的迫害,這樣的事情,在當今的時代中,可能也只有在中國才會發生,想到這些,我覺得真是共黨不滅,天理難存!
三 畫意詩情吾家母 相夫教子心自清
我的母親是個很追求人生品位的人,她談到她上小學時,有一天,老師要求寫一篇我的理想的作文,還不滿十歲的母親就給自己擬題曰:"我的理想是作一個真正的人"。"作一個真正的人"從此成了母親的人生追求。
母親通古典,出口成章,但是卻略顯孤僻,總是不太合群。她對我們姐弟的要求有些刻板,老惹得我們怨聲載道,有時還羨慕同學家事事關愛的"慈母", 但母親卻也是我們的良師益友, 我們可以"沒大沒小"地談古論今。母親要求我們平日總是5點起床,不論嚴寒酷暑都要出去跑操,年輕貪睡的我們姐弟三人自然每天都是叫苦連天。母親要我們努力學習文化知識,勝不驕,敗不餒。無論是得到好成績喜形於色,還是受了苦痛垂頭喪氣都是要受到母親的嚴厲批評的。相反如果失利了還能笑容可掬或者在成績面前心態平靜,母親看到就會滿意得大加讚賞。這些教誨後來就成了我們姐弟一筆不小的精神財富,使我們都能在各種生活的風浪中處之泰然。有一次小弟的一個同事問母親,"您的小兒子是怎麼回事啊,看起來簡直像個智慧老者,真是功夫不淺呢!"母親從不媚俗,更不巴結權貴。儘管她的同事朋友不斷地得到升遷,我的母親一直安於當一個普通工人,而且總是一副知足的樣子。每當我們有了些許的成績,母親就會說,我今生對國家民族沒有什麼貢獻,你們今後可要多努力呀,替我還一些欠疚。
母親不太喜歡道德低下的人,更不喜歡銅臭。一次有個"大人物"因托父親辦事送來了厚禮。母親為了退禮同人家爭得面紅耳赤,最後還是把東西退給人家了。那個人走後,母親立即把門窗都打開,吹了很長時間的風,說是驅逐銅臭。我們說她是潔癖,可她並不介意,只是哈哈大笑。但是母親對貧苦的人卻態度大異,據我知道母親在討飯的人面前就沒有辦法熟視無睹,她對中下層人的同情是深重的。記得一次新年的除夕,母親竟然從外面把一個窮苦的老人領到家中,讓他取暖,給他吃的,還送給他一條被子。那是一個流浪的老人,身上有一股味道,而潔癖的母親卻一點也不嫌。過後還含淚對我說:"這麼大年紀了,還一無所有,說不定我們還佔了人家的便宜呢!我要有能力,真想辦一個免費老人院,讓他們安居。"
母親平日有些疾惡如仇,記得她喜歡的一首詩是這樣的:"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她看到什麼不平的事總是要管一管的,為此經常把戰火惹到自己身上,可她卻樂此不疲,在這方面真是有了無數的教訓,人家說她有俠氣,她也不例外一笑置之,這個特性使她在過去運動中甚至成了小右派。
共產黨對法輪功的大迫害開始時,母親是輔導員,她們全組的人都到北京上訪。那時為了有生活費,父親就在北京做家教,每天收入100元,他就把錢交給母親來開銷大家的生活。從那以後,母親就開始承受一次又一次中共的無端迫害,她的心卻從來都是堅修不動的。母親現在一個人呆在家裡,獨自面對著邪惡的虎視眈眈,當然我知道天快亮了,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了,我想母親也會像其它那些大法弟子一樣,是不會辜負師父的苦心救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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