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礦主是怎樣用兩千萬"擺平"一場礦難的?

中國河北蔚縣李家灣礦井5噸炸藥7月14日被意外引爆,官方 認定35名礦工死亡.事發後,礦主李成奎打通了諸多環節,一度封鎖消息85天.事後有媒體在當地調查採訪,最終揭開礦主瞞報礦難六種手段和眾多記者曾收封 口費的事實.據"中國新聞週刊"報導,礦主瞞報礦難六種手段分別為:異地火化礦工屍體;對家屬"各個擊破"安排到鄰縣不同賓館裡;巨款擺平死者家屬;打點 官員打通關節;給記者發"封口費"以及提防處理其它"隱患."

異地火化礦工屍體

瞞報礦難,首先面臨的問題就是屍體. 7月14日下午,家屬們獲悉了噩耗.年輕的女人們哭著跑向礦井,結果被攔在大鐵門外.礦工楊有彪的妻子劉邦貴看到不停有屍體從井口抬出來,用油皮紙裹著, 直接裝進等候著的三輪機動車拉走.事實上,最早的屍體被挖出是在下午1點多, "根本不停留. "劉邦貴說.當時她們這些情緒激動的女人,幾乎都是哭著癱坐在地,手扒著鐵門欄杆,雨還在下,地上形成一個個黃泥塘,抬著屍體的工人急速而過,泥水被踩得 四濺.

劉邦貴不知道自己男人的屍體要被送到哪裡.她哭著要見丈夫最後一面,一名工作人員衝她吼: "現在哪有時間讓你看?明天領著骨灰回老家吧!"此時,礦主李成奎等人已經做出了"應急方案,"同時聯絡好相鄰的陽原縣和山西廣靈縣的殯儀館----兩地 距蔚縣均在50公里左右,直接火化送過去的遇難礦工屍體.這一點,國務院"7.14"調查組組長彭建勛予以了證實.蔚縣及周邊的縣市一直保留著土葬的習 俗,但事發後的幾天,殯儀館不再如平日那般生意冷清. "異地處理屍體,是為了隱瞞死亡人數,或減小事故的嚴重程度."一位安監官員說.礦主讓幾名本地礦工的家屬領回了親人遺體. "本地人的屍體不好處理,這也是礦主不願意招他們做工的原因."一名曾經的蔚縣礦主說.

對家屬"各個擊破"

屍體火化了,還要擺平最容易"鬧事"的一群人----死者家屬.蔚縣礦難中,家屬們先是被從現場轉移到蔚縣旅遊賓館.次日,李成奎把家屬分散到各地, "就是各個擊破,住在一個賓館,好歹還能通通氣."劉邦貴說.這些家屬被分別帶到陽原和廣靈等地,繼續談判賠償事宜.在賓館暫住的一個多星期裡,所有人都 享受著"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的待遇. "老闆想和哪位礦工家屬談判,就會讓我去聯繫,然後他們單獨談."被礦主派往廣靈的包工頭周興海說.

中國重慶市永川區仙龍鎮大磨子村支部書記陳勇,曾陪遇難礦工周秩明妻子王成賢一道前往處理賠償事宜.他們在大同火車站下車後,被人帶到了陽原縣一個旅館住下.當時陳勇很奇怪,為什麼不直接去事發地蔚縣? "賠錢了事,不要追責."陳勇說, "這是對方的主要意思."

巨款擺平死者家屬

中 國規定:每個礦工死亡後的賠償數額是20萬元.但李成奎起初開價37萬元,陳勇事後回憶, "考慮到周家比較困難,後來把賠償提到了40萬."經過2個小時的談判,賠償款最後定在41萬元.為此付出的代價是,王成賢想見遺體最後一面的要求被拒 絕.巨額的賠償起到了作用,有些家屬不再開口. 10月26日,遇難礦工鄭廣權家已看不出任何喪事的跡象,大門上也並未按照風俗貼上白紙聯子.鄭家大女兒不停對前來採訪的媒體說: "你走吧!我們要好好過日子. "另一位已知的蔚縣遇難者田正是白樂鎮人.其母承認兒子在李成奎的礦上幹活,但否認死於礦難,並否認收了巨額賠款.與對死者家屬的態度不同的是,礦方對礦 難倖存者周慶華顯得相當冷漠.在事發的3個月內,一共為其墊付醫療費3.5萬元.但傷者的情況很不樂觀,為此,其家人又舉債3萬元.由於難以負擔治療費, 處於痴呆狀態的周慶華被接回了重慶老家.

打點官員打通關節

在目前官方初步的調查結果中,李成奎的瞞報"本領"逐步浮 出水面.為了逃脫關閉,他私刻公章,偽造協議,企圖把事故井混為國有的蔚州礦業公司的一部分.同時,他行賄市國土資源部門有關負責人,下文將關閉事故井的 責任主體由蔚縣政府改為蔚州礦業公司.另據知情人士透露,礦難發生後,為了擺平各路關節,李成奎出資2000萬.同時,他向另一位礦主借了巨款打點各路關 節,但被指借錢的礦主不願承認這一點.

"一家出事,千家破財"是私營礦主之間的潛規則.由於政府處理礦難的結果必有一條,要求當地所有小煤礦停產整頓數月以至半年,沒出事的礦老闆自然也寄希望於出事的老闆隱瞞成功,自然會送來金錢,以解難兄難弟"燃眉之急."

給記者發"封口費"

"7 14"礦難發生後,嗅覺靈敏的各路記者聞風而來.但當他們散去之後,有關礦難死亡的真實人數仍被隱瞞.國家安監局新聞發言人黃毅披露:多名記者在此次礦難 後收取了紅包.蔚縣當地兩位曾經的煤炭老闆透露,幾乎每一個煤老闆手上都有一份記者名單,每逢遇到事故,就依次打點.此次"7.14 "礦難,李成奎手中也有一份名單,凡在冊者,均收取了李家派發的紅包.但具體名單,官方尚未公布.

安監局不受理舉報,還給報信

但 是,不管礦主的瞞報工作做得如何到位,都可能出現控制不了的因素.在蔚縣礦難中,一位舉報者曾向張家口安監局和河北省安監局舉報此次礦難瞞報,但他等來的 卻是礦主那邊的威脅.一位化名"正義"的男子被認為是後來促成事件曝光的人.蔚縣礦難後不久, "正義"從朋友那裡知道了這件事情,獲得礦難的詳細情況和證據後, "正義"向張家口市安監局舉報,但得到的答覆是不予受理.隨後,他又不斷向河北省安監局舉報,在過去了1個多月後,仍然沒有消息.

舉報期間, "正義"遭到了威脅.

"我們明天準備座(應為"坐")飛機過來和你交談." 8月21日, "正義"接到這條簡訊,對方自稱是李家窪煤礦的人.次日,對方又來簡訊,已經到達了"正義"所在城市的某個酒店.這讓"正義"一度感到恐懼.此後,甚至有 礦工找到他的家中,勸他不要繼續舉報.還有人以"檢察官"的名義發簡訊,要求"正義"將證據交給他.

"正義" 9月初起向國家安監總局舉報了此事,另外在幾個知名論壇上發帖,詳細敘述瞞報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