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高玉寶和"半夜雞叫"(圖)

 

早年在大連的新聞單位供職,對《高玉寶》和他的"半夜雞叫"故事知道的比常人多一些。最近看了網上關於批駁"半夜雞叫"的文章,不禁會心一笑。這裡講一下我所知道的真實情況。

高玉寶是大連原復縣(現瓦房店市)閻店鄉人,早年入伍當兵。在部隊開始練習寫作,但因為文化水平比較低,只是做軍報的通訊員,發表過一些小豆腐塊的小消息,簡訊之類的稿件。

當時部隊裡經常搞憶苦思甜,每個人都要輪流講的,有一次輪到他講,他的口才好,又比一般戰士有文化,講起來繪聲繪色,當時講的也就是舊社會吃不飽飯,後來逃荒進城學手藝的事。沒有什麼"半夜雞叫"的故事。正好趕上軍區宣傳部的一幹事在連隊裡蹲點,就把高玉寶講的這些事添油加醋一番,寫了一篇稿子,發到軍區報紙。因高玉寶也是通訊員,也著了他的名子。

稿子見報後,不知怎麼地就被軍區宣傳部的頭頭看中了,讓那個宣傳幹事再找高玉寶,按當時的政治形勢定調,深刻挖掘一下,看看能不能整理出更有份量的東西。那個幹事就找到高玉寶,又搗鼓了幾個月,寫了一篇長一些的憶苦思甜文章。這回報上去後,上邊覺得有那麼點意思,但還不夠份量,就安排當時正在部隊體驗生活的中國作協正牌作家荒草到大連,幫助一塊整理。

荒草在大連一住就是幾個月,按著上邊的精神,同高玉寶一起聊,先後三次成稿,都被打回來重寫,把個荒草搞的快要崩潰了。後來終於通過了。但不能著荒草的名子,而要著高玉寶的名子,因為這樣更能體現人民軍隊這個大熔爐的威力。

就這樣,高玉寶一個字也沒有寫,就一夜之間成了部隊作家。他也從一名普通戰士,不斷升職,後來做了大連軍分區俱樂部主任。相當於團職幹部。

記得文革後期,我所在的新聞單位經常請一些所謂的"工農兵"代表給記者們講傳統,其中就請過高玉寶來給我們做了一場報告。講他如何寫《高玉寶》的經歷。當時就有人提條子現場問了幾個問題,請高玉寶解答。我記得幾個問題是這樣的:

一是書中寫的周扒皮是否確有其人?

二是如果真有其人,周扒皮是否真的那麼壞?

三是為什麼作者在寫了《高玉寶》之後,二三十年的時間,再沒有任何作品問世。

當時高玉寶的答覆是:

《高玉寶》出版的時候,寫明瞭是小說,而小說是允許虛構的。作品中的周扒皮是按他家鄉的一位X姓地主來刻畫的。有他家鄉那個地主的原形,但很多事是經過加工,創作出來的。至於那一些是創作出來的,他沒有講。另外,他也很坦白地講:"其實我的榮譽都是黨和部隊給我的。《高玉寶》這篇小說,講起來是集體創作的結果,因為需要,只著了我個人的名子,在這一點上,我要非常感謝作家荒草同志。"

後來,我擔任農村部記者,有機會到高玉寶所在的家鄉採訪,當時高玉寶所寫的那個周扒皮原型的地主已經死去多年了。但他的後代在農村境遇非常淒慘,整天被人叫做"地主崽子"。

當時陪同我一起採訪的鄉幹事部還幫我找到了村裡幾位年紀大的老人,以滿足我瞭解《高玉寶》這部小說創作過程中的一些願望。結果當時交談的結果大出我的預料,《高玉寶》中的周扒皮根本就是杜撰的,"半夜雞叫"根本就是連影都沒有的事。

一位姓閻的老人對我說:"半夜雞叫"?我這一輩都沒離開過閻店,我怎麼就沒聽說過?從古到今,誰聽說過農民深更半夜去種莊稼的?人有長貓眼睛的嗎?那不是去禍害莊稼去了嗎?"一位老大娘則說:"高家那小子,真是造孽,本來X姓人家(周扒皮原型)在村裡還呆得住,他那個書一出,X姓人家算是出了名,每次搞運動,上面都安排人鬥他一回。人硬是窩囊死的。現在他家的兒子孫子還動不動給人打,給人罵。"

我當時瞭解到這些真像,心裏很難過。真的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後來做新聞記者時間長了,整天也必須應合形勢說些假話,對這些事也就麻木了。

現在舊事重提,深感那年代的荒唐。把我知道的一些事披露出來,也讓人們瞭解過去,吸取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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