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耀潔:不知道我回去的命運怎麼樣
被譽為中國「民間防艾第一人」的八十歲女醫生高耀潔,3月14日晚在美國首都華盛頓舉行的頒獎典禮上,接受了美國維護世界婦女權益的組織「‘重要之聲’環球合作夥伴關係」頒發的「2007年環球領導獎」。來自五個國家共8位傑出人士獲獎,其中有四位中國婦女:高耀潔、王行娟、謝麗華和郭建梅。高耀潔醫生曾因申請來美國領獎,被當局有關方面軟禁在家兩週,後獲准成行。頒獎典禮次日下午,高耀潔醫生在華盛頓自由亞洲電臺總部接受了本臺專訪。以下是自由亞洲電臺記者張敏的採訪報導。3月14日晚上,來自中國河南的高耀潔醫生在美國首都華盛頓「肯尼迪中心」接受了美國維護婦女權益組織「‘重要之聲’環球合作夥伴關係」頒發的「2007年環球領導獎」。前美國第一夫人希拉里。克林頓是該組織的榮譽主席之一。
在頒獎典禮上,特邀頒獎嘉賓、資深美國女記者朱迪-伍德若芙介紹站在領獎台上的高耀潔醫生。她談到高耀潔醫生十多年來為救助愛滋病人,公布愛滋病「血傳播」真相所作的艱苦努力和成就。
高耀潔醫生從領獎台上走下來,我問她此刻是什麼心情,她說:「我心情很亂。」
問:「為什麼?」
答:「我不知道我回去的命運怎麼樣。」
第二天下午,高耀潔醫生走進自由亞洲電臺的錄音間:
記者:「高醫生,您好!祝賀您得獎!」
高:「謝謝!」
問:「知道您幾天長途旅行、與各方面交流,一定很辛苦,您身體怎麼樣?」
答:「我情形很好,身體可以」。
今年八十歲的高耀潔醫生原是中國河南中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婦科教授、主任醫師。她退休後,於1996年六十九歲的時候,開始關注愛滋病問題、病人和遺孤。 由於高耀潔等人的努力,2002年,河南和中國各地因賣血和血漿導致愛滋病蔓延問題,終於被揭露出來。
中國的公開宣傳中一般認為,愛滋病主要是通過性傳播和吸毒傳播。而高耀潔醫生十年來反覆強調,中國近年通過賣血、輸血、使用血液製品傳播愛滋病,她統稱為「血傳播」,認為亟需全社會公開正視、採取對策。她批評當局不應該諱言愛滋病的「血傳播」。
早在文革中因受迫害被打傷,作過胃切除百分之九十五手術的高耀潔醫生,近十一年來走訪了中國十幾個縣、市幾千位愛滋病感染者,她為病人提供醫療服務,,並且作調查報導、著書、印發大量預防愛滋病的宣傳材料。
高耀潔醫生著有《中國愛滋病調查》、《一萬封信:我所見聞的愛滋病、性病患者生存現狀》等書,並與她的先生郭明久醫生(現已去世)合著《鮮為人知的故事:愛滋病、性病防治大眾讀本》。
2001年,高耀潔獲得全球健康理事會等三個國際衛生組織聯合頒發的「喬納森。曼恩世界健康與人權獎」;2003年獲得有「亞洲諾貝爾獎」之稱的「拉蒙。麥格塞塞」公共服務獎,這兩次中國當局都沒有允許她出國領獎,只得由他人代領。
十一年來,高耀潔自費印發了124萬份預防愛滋病的宣傳材料,她用曼恩獎兩萬美元獎金和美國福特基金會一萬美元捐款,加印《愛滋病性病的防治》一書。 近年來她用自己獲得的獎金和包括外出講課等工作得到的報酬,一共大約一百萬元人民幣,用於幫助愛滋病患者和遺孤。
高耀潔醫生被譽為民間防艾第一人。
今年2月2日,因為她要求來美國領取「2007年環球領導獎」,當局有關方面先不准許她赴美,把她軟禁在河南家中兩個星期。2月16日,通知她可以來美國領獎。
今年八十歲的高耀潔醫生這是第一次出國。 今天我們有機會在錄音間裡面對面訪談。
記者:「高醫生,您被軟禁期間,我們在偶爾短暫打通電話的時候採訪過您,那時候您已經被軟禁十多天。現在您能夠親自來領獎,並且在繁忙中到我們自由亞洲電臺總部,我們能夠面對面,真是特別的高興!
高: 「謝謝!我覺得你們能說些真實的話,你們也很及時。那一次,我的電話只開通了半天,一直是被切斷了,不知道為什麼你打過去電話了,這樣,大家聽到我的聲音了。當時我被軟禁,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我們那個小區的人都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情,當時不讓我孩子上樓看我,我自己在樓上被關著。你那個時候(報導】聲音發出來以後,就扭轉了,大家知道我是為什麼而被當地政府關,我不知道你咋打通了,就那半天,不到六個小時。」
記者:「之前我們也嘗試過,但是打不進去。」
高:「那次不知道為啥通了。(當天)晚上又被關住(切斷)了。
記者:「就那麼短暫的一會兒。
高:「以後又關住了,到16日(通知允許來美領獎)以後又開通了。但是直到我出來(23日),還是監控著。反正她監控我的電話時間長了,我也習慣了。包括看我的警察都不知道我犯的啥罪。」
問:「您怎麼看外界聽到您聲音的重要性?」
答:「我覺得非常重要,起碼知道這個真實情況。
問: 「您在經歷了這麼多艱難之後,站在領獎台上,是什麼樣的心情?」 答:「我心情一個是非常亂,另一個我也很高興。因為通過美國的希拉里女士和國務院、國務卿的努力,還有一個人專門天天寫信。另外現在中國比過去開明,胡錦濤總書記和溫家寶總理、吳儀副總理,能親自關注這個問題,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也是中國一個進步。特別是在2月23日晚上,我見到衛生部主管愛滋病的副部長王隴德先生。我們在談話中間,他流露出使我很高興的三個問題。如果這三個問題能落實的話,就是中國愛滋病人的幸福,也是中華民族的幸福。第一就是王隴德部長承認,中國的愛滋病主要是‘血傳播’。我也認為是這樣。我並不否認有‘性傳播’和‘吸毒傳播’、‘母嬰傳播’。看來現在是‘母嬰傳播’ 比‘性傳播’還多。 但是主要的是因為窮,賣血,因為有病輸血。 在2月份,元月份,山西和廣東還有兩個大的‘黑血站’賣血。有人賣,就有人輸。最近見,一個小孩2004年10月24日出生,2005年8月23日從沙發上摔下來,頭上摔了個包,到醫院去看,又是個男孩子,比較嬌。醫院給他輸‘血小板’ 輸了一袋。到了9月1日,又給他輸了一袋,孩子從這兒以後就發病了。 2006年6月9日,這個孩子死了,愛滋病死了。(這孩子才)十九個月。 2006年2月19日,在河南最大的醫院,因為胃出血輸血,愛滋病又感染一個老先生。今年七十四歲,發病了。這是我親眼看見的。婦女情況比他們更嚴重。第一,是剖腹產、子宮手術、宮外孕手術,輸血感染比較多。我名片上有我的‘博克’。在我那‘博克’上,我老伴去世半年,我收到因為婦科手術感染的四十多例,而且發生在一個縣。還有人工流產,還有一個‘上(避孕)環出血也感染了。。。你們可以把博克上這些東西看看,看看這些情況。有一家四口人就感染三口,已經死掉一口了,都是愛滋病。」
問:「關於婦女感染,這麼多年來,您看總體上是一種什麼情形?」
答:「在中國,大家不要把這個事情誤會。老說‘河南’,‘河南’,這是錯誤的,其它地方不比河南輕,甚至比河南還重。」
問:「您能夠確定的省份,能說一說,數一數嗎?」
答:「我派人去過雲南、貴州、廣東、廣西和四川。一次我雇了四部車、八個司機、十五個人,拿著我的東西(宣傳資料),到這幾個省看了。官方都是說‘我們這兒都是吸毒傳播’。 跟著愛滋病人下農村了,發現愛滋村裡到處跑著賣血,以招工為名,到屋裡以後就天天抽(血),直抽到他(她)不會動了。」
問:「您說血傳播,賣血是一個源頭?」
答:「根源。」
問:「接下來是經過什麼樣的鏈條傳播愛滋病?」
答: 「賣了血以後,血到了血庫。(1996年)我見第一個病人,就是血庫的血輸血感染的,是個婦女作子宮手術,這是很可怕的。再一個就是母親再傳播給嬰兒,佔百分之三十多一點。中國愛滋病病毒傳播和國外不同。在美國我見了一個愛滋病機構,這裡的人多半是‘性傳播’感染,同性戀和吸毒傳播。而在中國,同性戀傳播、吸毒傳播,我不能否認,但我見的絕大多數是通過血。我去了安徽、山西、湖北、河北。」
問:「除了輸血,血買上來之後還有什麼用途?」
答:「還有輸‘血小板’、(制做)血液製品。」
問:「血液製品。。。」
答:「白蛋白、球蛋白。」
問:「注射的白蛋白、球蛋白?」
答:「嗯。還有血小板、單採血漿。所以,這個血液感染源如果不斷絕,王部長也承認,中國的愛滋病,民族(未來)都不敢設想。領這次獎在國際上是第六次。」
問:「您獲國際獎這是第六次。有機會和國際組織、和一些人士接觸,您最想告訴他們什麼?最想表達的是什麼樣的心情?」
答:「我最想表達的是,中國如果這樣賣血、這樣輸血下去。。。因為他們夜間賣血——夜間十二點到早上六點,白天沒人了。這樣賣血下去,血液問題不能斷絕,愛滋病繼續傳播,繼續死人,孤兒不是繼續增多嗎?你光說‘救孤兒’,救得了嗎?你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愛滋病人能斷絕嗎?現在政府承認,每年以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往上升。這是很可怕的。另一方面,王部長也承認這個問題,宣傳不利,大家都怕愛滋病,但是不知道這個愛滋病基本知識。有人就這樣公開說‘我不會得愛滋病,我又不嫖娼,我又不賣淫。’ 有一次,我到一個村莊,調查了一個居民組。我調查了三十八家,四十多口因為賣血感染愛滋病。這個是啥地方?少林寺底下登封石道鄉。」
記者:「本來那個地方人們身體很健康的,習武的地方。」
高:「對啊。現在王部長也承認,一個是,宣傳不力,另一個是現在發艾滋財。有人公開說‘我是世代中醫、八代中醫。。。專治愛滋病,治好多少多少’,愛滋病進中國現在不到二十年,這明顯是騙子。山西、陝西、河北、安徽。。。國家報導三十一個(省、市、區)沒有一個(愛滋病)空白點,都發現感染。現在以救孤兒為名,有些人騙了很多錢。現在應該趕快斷絕血液感染源。否則,我們中華民族後果不堪設想。」
問:「您最初關注愛滋病人的時候,是您六十九歲那一年,現在您是八十歲,從六十九到八十歲,正是可以安享晚年的時候,您投入這麼多力量,做一些救助工作,還要寫書,投入了大量時間、精力和金錢,是什麼力量驅動您這樣做?」
答:「當時,我不知道這個愛滋病的背後是這樣複雜,有很多人干一、二年就不幹了。我現在是欲罷不能。我老伴不在了,我也沒有那個情緒再干。可是,譬如吧,一個村上,這幾個人都要死了,集中籤上名,派兩個人把孩子給我送去,說‘你老人家行行好吧,我們快離開這個世界了,你看看怎麼樣把孩子給我養起來’。你想一想,我八十歲,我會養大七歲、八歲、十歲的孩子?」
問:「您親自過問照顧的一共有多少艾滋孤兒?」
答:「一百六十四人。現在有個情況,上令不能下達,下邊的情況也不知道。2003年12月18日,我見吳儀副總理,她要見我的,她拍著我的肩膀‘你說你說 ’,說到假醫假藥的時候,她問我‘發現不了怎麼辦?’一會兒又說‘打不住怎麼辦?’,我說‘我也沒辦法’。所以說,現在中國,最大的問題就是我代表我個人看法,也許我是一個儒學出身,我讀的‘四書’,我覺得道德在淪喪。應該提倡遵守性道德,潔身自好,而不能認為‘避孕套’就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唯一辦法。。。 我真想退下來了,不好往下退,我跟他們一樣。現在和我一塊兒工作的人,好多人都不幹了。」
問:「您特別想退,是怎麼回事呢?」
答:「太難了,壓力太大了。現在不但壓到我,而且壓到家屬。還有人出來罵,我所以叫你看看我的‘博克’。(案例相關人)就是說‘我家在哪裡,我叫啥,我的電話號碼。。。你敢來?我的兒子就是輸血死了。」
記者:「好,我們讓更多人注意您的‘博克’
博克網址://blog.sina.com.cn/u/1260580754
高耀潔醫生:「我站在領獎台上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我有點木呆?來自各方面的壓力。」
問:「什麼樣的壓力?」
答:「譬如,(2月14日)你給我打電話那會兒,警察正在那兒看著我呢,不准我出屋門,你電話就證實了。不但你證實,還去了好多外國記者,國外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更不應該的就是,胡錦濤已經批過,同意我出國,可是還壓著我的兒子給我磕頭不叫我走。所以說,現在我想的很多很多問題(哽咽),我要不管吧,(愛滋病人)哭著找到我,好像找到救星。我要管吧,實在無能為力。現在我還有兩本書沒出來,可是我是八十歲的人了,我。。。你沒看到我站在領獎台上的時候,我跟他們的態度不一樣。」
問:「您剛才說壓力很大,還有什麼壓力?」
答:「從2000年我的電話就被監控了。那個時候的警察不像現在這樣看得厲害,我往那兒走,去買個肥皂,買個筆,都跟著我。那個時候主要是怕我下鄉去找愛滋病人。那時是我去找愛滋病人,現在是愛滋病人找我。」
問:「您2001年獲得一個大獎‘曼恩世界健康和人權獎’;2003年獲有‘亞洲諾貝爾獎’之稱得‘拉蒙。麥格塞塞’公共服務獎,兩次都沒有獲准出國領獎。是因為當局有關方面不讓您來,這次被軟禁兩星期後,您能出來,您覺得是什麼因素促成您得以來美國領獎?」
答:「我覺得有兩個因素,一個是外邊壓力,第二個是中國比過去開明瞭,上層和下層不太一樣。胡錦濤總書記不是提出‘和諧社會’嗎?既然提出,這樣,你無故給我非法拘留,這不是不符合他這個精神嗎?這個情況下,允許我出來的。 至於我回到家去以後,河南當地政府是如何態度,這個我難以想像。」
問:「在遏止愛滋病蔓延方面,您覺得中國當局有關方面、民間人士、國際社會,您能想到的特別希望他們做什麼?他們有什麼可做的?」
答:「特別希望他們能制止感染源。把非法賣血的‘血站’,跟老百姓講清楚,不要再去賣血了!哎呀,那賣血的人哪,爭先恐後地往上跑。」
問:「現在有報導說,中國非法的血站已經都關閉了,您看是不是事實?」
答:「絕對不是事實,因為我有報導。」
問:「您為什麼說沒關閉?」
答:「現在《華夏時報》是鄧小平他兒子辦的,二月份報導出來的。還有《新民晚報》,也是二月份報導出來的。」
問:「要是想真正讓所有的‘黑血站’都關閉的話,需要做些什麼?」
答:「需要掃除腐敗。」
問:「從哪兒下手呢?做什麼事?」
答:「我覺得最近人大提出來很好,以後提拔幹部,性行為亂的,好色的病(笑)也不能提拔;貪污盜竊也是病,也不能提拔。如果把這一批人掃完,這個社會就會清亮了。」
問:「當局、有權力的人還可以做什麼?」
答:「有權力的人本身應該以身作則。」
問:「按您想,遏止愛滋病的蔓延,民間人士能夠做什麼?」
答:「你發現沒有?大陸的人跟國外的人意識不一樣。因為從文革以後,道德的淪喪,一切向錢看,看誰能詐騙,誰能弄錢,誰就是英雄。」
問:「有沒有一些人士也是同情您、幫助您的,您覺得這樣的人們還可以擴大範圍,做些事情,想過沒有?」
答:「很難。他們也害怕。譬如我的孩子就害怕。」
問:「以您這樣說,主要就是要當局有關方面握有權力的人、有決策權的人要來做事情?」
答:「起碼要給這些民間的人鬆綁。」
問:「現在主要是被束縛。」
答:「害怕。」
問:「國際組織您覺得可以從哪些方面幫助您?」
答:「我覺得國際組織不瞭解真正的情況。這一次我見了好多議員,女議員。。。昨天下午希拉里親自見我,還有那位穿紅衣服的我忘了名字了,她也親自見我。她們對待我說的這情況覺著好像是天方夜譚一樣。我都拿著東西呢,我會把照片照出來。我希望讓大家能知道真實情況。能促進中國政府對腐敗官員加以處理。起碼說,將來中國能走向真正富強。」
問:「您這次是第一次出國,和很多外面的人接觸,也走了一些地方,沿途有什麼感想,或者有趣的事情,您願意講一講?一路看到美國的風光、城市,接觸一些人,什麼印象?」
答:「我倒覺著紐約像上海,再一個我覺得華盛頓比較乾淨。另外我特別感覺人與人比較真誠。再有,你譬如說幾點鐘幹啥,就是幾點鐘幹啥,不像中國拖拖拉拉,說五點,八點還看不到人呢,沒有這個現象。」
問:「您近期還又什麼打算?」
答:「我現在不是還有兩本(想要出的)書嗎?我已經託人找出版社能出來。因為我這個年齡,在世之日也就是倒計時的時間了。」
問:「書名是什麼?」
答:「《十年防艾路》和《艾滋殤》。」
問:「您回國後還有什麼進一步打算?」
答:「進一步的打算就是如果體制允許。。。」
問:「(從聲音分辯不出)體質還是體制?」
答:「整個國家體制。我的身體。。。我現在可以僱車下去。」
問:「在這十年裡,您身體有沒有很吃不消的時候?」
答:「有。」
問:「到什麼程度?」
答:「 有。」
問:「到什麼程度?」
答:「從腳腫到肚臍。有一次出去調查為愛滋病人照相,我血壓高到二百二。所以現在就是出去,我也得僱車了,我已經不能再擠交通車了。近期可能我回去就要搞這兩本書。還要安排這些孩子(愛滋孤兒),要升大學的、升高中的,我都要跟他們說說話。」
問:「您對年輕一代。。。您手下現在有沒有更年輕的人和您一起工作?」
答:「有。」
問:「大約有多少人?」
答:「沒數字。譬如,一來來五六個學生,幫助我捆(東西)。還有一個人帶來七、八個人,回家挨了一頓打。」
問:「您能知道的數目大概是幾百還是幾千人?」
答:「大概有幾百人。」
問:「您對年輕一代‘抗艾’的工作人員、一些志願者,有什麼樣的希望?」
答:「他們是害怕。」
問:「後來在決定讓您出來以後,您的兒女還有別的壓力嗎?」
答:「我估計現在還有,因為我撥不通電話。」
問:「家裡電話又不通了?」
答:「又不通了。」
問:「多長時間了?」
答:「一直就沒撥通,現在還撥不通。現在我急著要出書,我就說‘這幾本書,誰要翻外文你們隨便翻,只要別跟我要錢,我沒錢’。」
問:「假如您回去以後,向外界發出聲音要承受壓力的話,您還會繼續向外界講嗎?」
答:「當然要向外界講了,我要是不向外界講的話,我死在哪裡誰知道啊。」
記者:「高醫生,因為時間關係,我們今天只能暫時說到這裡,非常感謝您在煩忙中接受我們的採訪。祝您健康、快樂!一切順利!」
高:「唉呦,我不會快樂(笑),既然走到這種份上。」
記者:「再次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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