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家庭餐館,小心挨耳光
95年曾經在意大利工作過三個月,羅馬東部山區裡面一個實驗室。不久我就發現了我最喜歡義大利的一點,家庭餐館。開車到個寬敞的院落,我們就像到個朋友家串門一樣進入一棟大房子。這就是家庭餐館,爸爸媽媽在廚房裡燒飯,兒子女兒前臺服務客人,進門後沒有菜譜,大家就吃當天廚房裡面做出來的東西。坐下來就上來一壺紅葡萄酒和一瓶冰好的白葡萄酒,大家隨便倒隨便喝。第一道是湯,小夥子端著一大鍋放在桌上,大家自己拿杓子舀了喝。小夥子來收鍋了,一看鍋底還剩些湯,忙招呼我們,來來吃乾淨些,你們分分舀了喝掉。第二道是義大利面,西紅柿醬的面很多,但這是澆了綠色奶醬的面,很好吃。有個女同事不想吃得太多,就拿了一點面在盤子裡吃。但是小夥子馬上就注意到了,老是站在她旁邊抱怨。接著一個繫著圍裙的老頭從廚房裡出來,看了眼我們吃飯桌子,馬上發現這位女同事盤子上面的份量太少。他舉起雙手嘴裡蹦出一連串義大利文,講了半天乾脆走上來拿起面杓,不由分說就給這位女同事盤子裡添了一大杓。這位女同事不敢反對,美食就是義大利人的驕傲,叫你吃就得吃。
第三道是色拉,很簡單,新鮮蔬菜混合在一起。第四道菜是烤雞,發現義大利人吃雞跟中國人也相似,雞肉還帶著骨頭就上桌了。有個研究生長得比較高大,也給小夥子盯上了,老是催他多吃點肉,講出來的義大利話好像是:你已經長得這麼壯,肯定能吃得很多,再添啊!第五道是水果,一籃子新鮮水果,我喜歡吃水果,一連吃了兩個。小夥子看到了十分高興,還特地到廚房又添了些,專門擺到我的面前。最後是飯後烈酒,一種當地釀造的雪莉酒(sherry),味道稍苦,我不是很喜歡。大家笑著對我說,等我在實驗室裡干了五年,就會愛上這個酒的味道了。酒足飯飽,該付錢了,小夥子這時候已經在旁邊一張桌子吃他的晚餐。嚥下嘴裡食物歪著頭想了想,說就一人三萬五千里拉吧(相當於24美元)。出門後同事們跟我講,有一次大家胃口不大好,都吃得不多,結果小夥子生氣了,每個人必須多付五千里拉。
最喜歡的餐館是個吃鱒魚的館子。晚上開往餐館的路上,博士後告訴車裡三個同伴,餐館原來的名字是「電影」,因為某部美國西部電影跑到義大利來取外景,餐館老闆曾經在裡面跑過龍套。老闆去世後,老闆娘乾脆就把自己的名字掛在上面。我本來想記住開到餐館的路,但是看到汽車開在個漆黑的樹林裡,路寬得只夠一輛汽車行駛,外面沒有路燈,沒有路標,路還坑坑窪窪,汽車不住上下顛動,路長得很,好像永遠沒有盡頭,這怎麼會是去個餐館的路?博士後在車裡說開到餐館有兩條路,等到了停車場,他說今天晚上開的是第三條路。只見一棟房子在山腰上,四周都是樹,山上一條小溪正從房子下面穿過。這哪裡像是個餐館啊,坐在裡面都能聽到溪水流動的聲音。這是個遠離凡俗的地方,眾多的樹木把汽車行駛聲、城市燈光都屏蔽住了,我們就在安靜的大自然裡。房子旁邊是個大池塘,館子裡供應的鱒魚就是裡面養殖出來的。我們在屋後大樹下找了條長桌坐下來,只見無數柳絲垂在池塘上面,身邊漫步著幾隻大白鵝,真沒有見過這樣進食的場所。
既然這是個鱒魚餐館,於是幾道菜都和魚有關。第一道是魚和豆子放在烤過的麵包上面吃,第二道是夾雜著魚肉的義大利面,第三道就是兩條烤好的鱒魚。看起來很簡單,但是我們吃了三個小時才吃完。這個餐館裡面沒有服務員,什麼都要自己來。櫃臺旁邊木櫥抽屜裡有大張的白紙,拿出來可以鋪在桌上。當然木桌好像是自己打製的,木匠好像從來就沒有關心過要把桌面刨平。木櫥裡自己拿出來喝酒的杯子,紅葡萄酒在個橫放的酒桶裡,要自己打開籠頭灌在酒壺裡。白葡萄酒裝在玻璃壺裡,浸泡在屋後溪水裡,誰要喝就提溜出來自己倒。木櫥裡還有刀叉和盤子,都要自己拿出來擺在桌上。要吃什麼自己到櫃臺那兒叫,廚房裡面做好了就放在櫃台上,要自己端到桌上來吃。這個餐館就有一個規矩,女人不需要工作,所有這些服務必須由男人來完成。餐館老闆娘講過,義大利婦女平時在家裡太操勞了,所以到她的館子裡面來就要享受一下。如果老闆娘看到某個男人吆喝自己的女人幹活,她走上來二話不說就抽男人一個耳光。我和另一個女同事看著兩個男同事跑前跑後,把桌子鋪弄整齊,給我們端上吃喝,覺得真是太妙了。這樣的環境,這樣的規矩,真是世上無二。
吃飯時候,博士後又給我們講了個故事。有個美國男同事耳朵上有個耳環,老闆娘看到了就很不樂意。於是找了個機會問這個男人,能不能把耳環摘過來給她看看。一旦耳環到了她手上,她就不肯還回去了,說男人戴耳環像什麼樣子。這位同事不同意,執意要把耳環要回來。於是老闆娘二話不說,又甩了一個耳光過去。還有一次,老闆娘想給餐館添部電視機。於是決定每位客人都必須購買張彩票,你要問彩票能贏什麼東西,回答說「哦,我們會有部電視機」。如果有人不願意購買彩票,老闆娘還是上來打耳光,於是很多顧客都被打得不敢再來餐館吃飯。這位博士後得意地說他就成功地避免了購買,因為他跟老闆娘說:「我的妻子大概不會同意。」老闆娘聽了想想還笑了,放了他一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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