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上午，保定市清苑縣韋各莊的老馬拿著戶口本，一臉木訥地來到派出所，為兒子佳佳辦理銷戶手續。今年剛剛15歲的佳佳，到這天已經死去將近一個月了。兒子死後的慘狀，老馬至今沒敢看上一眼。他至今也想不明白，與自家無怨無仇的幾個孩子，為何會凶殘到如此令人震驚的地步。
蹊蹺的「交通事故」
9月25日上午，清苑縣公安局交警大隊接到群眾報案：一不明身份少年，死在該縣韋各莊村東一片收穫後的花生地內，可能是交通肇事後異地拋屍。
勘察現場時發現，這名瘦弱的男孩臉朝下趴在收穫後的花生地內，赤著雙腳，一雙拖鞋扔在頭旁邊，年齡大約在14歲左右，死亡時間大約在24小時左右。
隨後，民警通過在周邊村鎮調查證實，死者為清苑縣小東村15歲的佳佳。據家長反映，佳佳於9月24日晚上失蹤。綜合現場情況，斷定這不是一起簡單的「交通肇事拋屍案」。
為徹底弄清佳佳的死因，請來法醫進行屍檢。隨著佳佳的衣服一段段被剪開，現場所有人先是被驚呆，隨後便是難以抑制的憤怒：佳佳的全身上下到處都有燙傷痕跡，而背部、臀部、腹部等部位，棍棒抽打的條狀傷痕更是密密麻麻。此外，其腹部還有很多被鈍器擊打的淤痕。進一步的屍檢發現，佳佳系因腹部遭鈍性物多次打擊，導致肝臟破裂失血性休剋死亡。顯然，佳佳死前受到了種種非人的折磨。
誰會對一個15歲的孩子下如此狠手呢？
施暴者竟是六名少年
調查得知，15歲的佳佳是位智障少年。其母親是四川人，幾年前離家出走。父親是位老實的莊稼漢，很少與他人來往，更沒有與人結下什麼冤仇。佳佳被害的原因，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民警偶然瞭解到一條信息：韋各莊村的幾個半大孩子，經常拿弱智的佳佳尋開心。可是，幾個十幾歲的孩子真能幹出如此殘忍的事嗎？儘管有些不敢相信，但還是沒有放棄這條線索。
很快，15歲的崇力、14歲的賀彪被證實有重大嫌疑。幾乎沒費什麼周折，崇力就交代了殘害佳佳的全過程：
9月24日中午時分，崇力和另外5名小夥伴一起，來到村邊的一處空閑房內燒紅薯吃。他們正玩得開心，忽然發現佳佳從附近走過，便以吃紅薯為名把他騙了進來。為了「好玩」，崇力、賀彪等人先從田裡摘來一捧羊角辣椒，逼著佳佳吃下，然後又找來一個冰激凌盒子，裝上尿掐住佳佳讓他「漱口」。
一番折磨之後，幾人仍感覺不過癮，又將佳佳帶到一個廢棄的養牛場內。他們逼著佳佳脫光衣服，把他吊在了牛棚內的檁條上，開始輪番進行毆打。後又點燃秸稈燒燙佳佳全身。佳佳的慘叫，不僅沒有換來幾個少年的同情，反而讓他們更加興奮。
佳佳被放到地上時，已經站不起來了。可他們仍不肯放手，又在佳佳肚子上踹、跳。兩個多小時後，幾名少年終於覺得打膩了，便將佳佳扔進了一個存有雨水的牛槽，隨後揚長而去。
大約又過了兩個多小時，崇晶和郭慶感到有點不忍心，便返回了廢棄的養牛場。當時，佳佳仍裸身躺在牛槽內，冷得直打哆嗦。崇晶和郭慶將他抬了出來，給他穿上衣服後再次離去。沒有人知道，在這之後，佳佳又苦熬了多久，又是怎樣死在了花生地內。
「我只是想練練他」
據介紹說，涉案的6名少年中，有4人不滿14週歲，仍在本村的小學唸書，尚不夠追究刑事責任的年齡。崇力和賀彪一個15週歲，一個14週歲，均已輟學在家，下手也最狠毒。
日前，記者在清苑縣看守所見到了已經被刑事拘留的崇力。
雖然崇力幾天前剛剛過了16歲生日，但身高體壯，看上去已像個成年人了。談起殘忍的施暴過程，他竟是一臉的輕鬆：「當時我也沒想別的，只是想練練他。」
崇力說，由於他經常打架，不討老師喜歡，考上初中沒幾天就不肯去了。父母雖極力反對，還因此打過他，但最終也只好放任他。輟學後，除了偶爾幫父母幹點活，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姑姑家開設的一個遊戲廳看攤，並漸漸迷上了一種對打遊戲，很快練到了難找對手的境界。虛擬世界中無人能敵的打打殺殺，讓他找到了自信和滿足。此外，他對打鬥的影視也非常感興趣，對「古惑仔」式的人物很是崇拜。
崇力稱，剛開始時，他們只想拿佳佳尋開心。但看著佳佳無力反抗的樣子，他開始產生在虛擬世界中打打殺殺的那種快感，大腦變成了一片空白，越打越覺得過癮，幾乎把那種遊戲中所有的招式都用上了。
崇力說，當時就想拿佳佳「練兩手」，沒想到會弄出人命。現在想起來，可能是最後跳起來在佳佳肚子上狠踹的那一腳，要了佳佳的命。
說到家中父母，崇力終於耷拉下了頭：「我現在也很後悔失了手。父母還是對我抱有很大希望的，他們正在給我蓋二層樓，準備讓我娶媳婦用。不過出了這事我還沒告訴他們，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農村學生輟學的隱患
「倘若把所有罪過，都歸咎於一個還不到16歲的孩子身上，顯然是不公允的。面對這起事件，我們應該反思的東西很多。」
河北大學教育系的一位教育專家說：「雖然農村也實行了義務教育，但讀高中、大學的費用，對很多農村家庭來說仍然是難以承受的。再加上近幾年大學畢業生的就業情況不樂觀，導致了農村新‘讀書無用論’的抬頭。一些農村家長認為，既然孩子考大學沒有多大希望，就不如早點進入社會，還能省下點學費。這種錯誤思想帶來的結果是，部分農村學生初中都沒上完就輟學回了家。這些孩子脫離了學校的教育，家長又沒時間管或根本管不住，找工作還不到年齡，事實上就被放任自流了。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叛逆心理強，辨別是非的能力又比較差，很容易被社會上一些不良的東西帶壞。應該說，崇力走上犯罪道路，與他過早輟學關係很大。從這個意義上說，他也是一名受害者。」
記者瞭解到，僅韋各莊一個村，像崇力這樣輟學在家、無所事事的少年就有20多個。除了幫助父母干農活，這些孩子的其他時間基本都在遊戲廳或網吧內度過。今年4月份，該縣某網吧內就發生過一起輟學少年鬥毆致死案。而涿州市一名輟學少年，為了進網吧竟然將母親害成了植物人。
佳佳被害案件，一方面說明農村少年輟學問題應該引起整個社會的足夠重視；另一方面，也暴露出了農村社會保障的軟肋。其實，佳佳由於智力殘疾，加上缺少家人的照顧，此前就經常受到他人傷害。法醫驗屍時，在他身上還發現了不少舊傷疤。如果有一個保障機構早點收留他，這個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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