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林牧、何家棟,並記住他們的教訓
十六日驚悉林牧先生病逝,十七日又痛聞何家棟先生西歸。生老病死原是自然規律,兩位老先生亦享高齡,但噩訊之驟至仍不免有「天不佑我中華」的悲哀!讀陳子明先生《懷念老何》感慨尤深。何家棟先生在二十週歲之前就先後坐過國民黨、日本人和共產黨的牢房。1940年,天水行營交通工作隊的國民黨「特別黨部」將他秘密逮捕審訊。1941年,他在日軍對晉冀魯豫根據地的大掃蕩中被俘,在戰俘營裡做了幾個月的苦力。1943年,他和馮鏞等一共十三人秘密離開天津,投奔八路軍冀東十三軍分區,因無人介紹,皖南事變前曾任新四軍宣傳部幹事的馮鏞被當作「日本特務」槍斃,曾擔任八路軍小隊長的老何被當作「國民黨特務」,在關押一段時間後驅逐出境。
何先生是「中共地下黨聯絡員」,國民黨抓他是天經地義,然而沒有殺他,坐牢也不及一年。何先生作為戰俘,日本人也沒有殺他,只讓他做了幾個月苦力。倒他親愛的黨媽媽,不但讓他坐了幾次牢,還要審查、批鬥他。
何先生把「一切獻給黨」,而剛剛掌權兩年多的黨卻把何先生當作「大老虎」關進了小黑屋。1957年又讓他當了右派份子,隨後又加封反革命分子,多次關押、審查、批鬥,全家被趕出北京,使他屈辱終生。兩個兒子在文革中悲慘地死去。
革命不但吃掉了它的兒子,還要吃掉它的孫子。何家棟先生的朋友馮鏞被槍斃。林牧先生的二位親密朋友也死於非命。一個是王天敏,中共地下黨員,一度是狂熱的革命分子,1957年被打成右派後在勞動教養中死於超負荷的勞動和飢寒交加之中;1947年中大學生自治會主席、全國學聯主席梅振乾,被定為「極右份子」自殺了。(林牧:《兩次反右,三年飢荒》)毛澤東和他的法西斯黨欠下中國人多少血債呀!
算起來,陳子明先生也是個革命的孫子。子明先生是江澤民的世侄,因為他的尊翁曾是江的同窗學友;當時子明先生繫獄時,陳老先生去找過江澤民,把他令郎寫的東西給江看,說我兒子可是憂國憂民啦,為什麼抓他?後來從輕發落,保釋出來了。去年子明先生和何先生合作的《建設與改造》網站被封,「江澤民病重了」的笑話就在京城傳開了。因為江澤民連他的世侄也保護不了嘛,不是「病重了」嗎?
千千萬萬象何先生這樣的熱血青年,輕信共產黨的宣傳而投奔革命,結果在革命這座恐怖的熔爐中,個個都被煉成了殺人機器上的「革命螺絲釘」----沒有靈魂的鬥爭工具、沒有人性的虎倀。他們親手為毛澤東建築了一座血腥、黑暗、佔地九百六十平方公里的偉大牢房,把包括他們自己、他們子孫在內的全中國人民都關了進去。
李慎之先生對此作過反思,他承認過自己是「幫凶」。他在給何先生的一封信中感嘆:「五十年前,我是一個青年共產主義者,滿腔熱血,一片赤誠。五十年後居然走到了原初的對立面」。老何在回信中說:「當初走進這個隊伍,完全是看中那面民主自由的旗幟,現在也不能說是走到它的對立面,倒應該說是他們走到了咱們的對立面。」(陳子明:《懷念老何》)
是他們走到了咱們的對立面了嗎?恐怕還不對。從在井岡山落草為寇開始,毛澤東什麼時候是站在民主自由的旗幟之下?毛澤東嗜權如命、嗜血成性,他的一生除了恐怖,就剩下欺騙。例如什麼叫「統戰工作」?何家棟先生和一名中共黨員間就有過如下精彩的對話:
「某某是延安派來做統戰工作的。」「什麼統戰?」「這你不明白,就是借政府名義,發展抗日力量。」「我明白,統戰統戰,借窩下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明統暗戰,這不道德。」「你懂什麼!拿破崙就說過,政治是只講智慧,不講道德的。」「破輪之可拿,正如良心之未必良。」「你這是什麼立場?只要對抗日有利,使用什麼手段都是道德的。」「我沒到過延安,沒你那麼多見識。」(陳子明:《懷念老何》)(武宜三按:「抗日」是假,用民族主義謀殺國民政府、煽動階級鬥爭、濫用暴力奪權是真!)
既然知其「良心之未必良」,為什麼仍然栽進了這個不講道德、不擇手段的政黨懷抱呢?問題就出在他們「兩頭真」之前一頭了:這一頭是「青年時代為追求真理,真誠地參加革命」。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身。為「革命」血流成河,為「革命」誤盡蒼生。「革命」兩個字,叫我中華民族這條古老大船在由傳統向現代化轉型中,轉了一百多年,如今仍然陷於險灘漩渦中而衝不出歷史的三峽。那麼怎樣才能免於徹底沉船的危險呢?這題目太大了,非我所能置喙。只好把中國近代史專家、廣州中山大學哲學系袁偉時教授開的一個藥方抄在這裡:拋棄民族主義思潮、拋棄激進主義思潮、拋棄民粹主義思潮。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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