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龍：陳真歸來江湖不再

　 記者手記

　懷舊，在我突然看到《功夫》裡由梁小龍扮演的火雲邪神時；屈辱，是我最後看到火雲邪神跪下去說我輸了的時候。在內地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看電視的人眼裡，穿著黑色學生服、梳著整齊頭髮的陳真，就是梁小龍。梁小龍身形不高卻以腿功最為見長，在影視片中多展現出自身在腿法上的修養。雖然沒有先前的李小龍以及後來的甄子丹所表現的飛身連環三腿，但是自己的連環腿依然勁爆十足，獨成一派，直接命中要害，再加上壯碩的身體依然十分靈活，這就使得看他的動作場面成了一種享受。因此，梁小龍在那時的我的心裏，已經超出了一個演員所應該得到的尊敬和喜愛。

　 天若有情天亦老！很是遺憾，這樣優秀的功夫演員居然莫名沉寂了多年。待到機會來時，卻已是英雄遲暮，讓人不得不扼腕嘆息。

　 在當年內地最為轟動的電視劇《霍元甲》裡面，可以看出有真功夫的、並且身手最好的是梁小龍；在賀歲電影《功夫》中，那個坐在馬桶上，戴著老花眼鏡看報紙的近乎掉光了頭髮的火雲邪神一出現，許多觀眾依然會叫出來－－－陳真。

　 而誰又能想到，從陳真轉變到火雲邪神，梁小龍這一走就是近三十年……

　 提起當年被「封殺」息影，梁小龍哈哈大笑：「今天臺灣當局再問我，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錯，我只是回了一趟家。」

　梁小龍出生於香港一個貧寒家庭。15歲入武行後，由一個小小的替身演員一躍成為香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武打紅星，他當時在《霍元甲》和《陳真》中扮演的陳真形象為他贏得了一生中最光耀的榮譽。但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梁小龍被邀請到內地做一次文化交流和訪問，因為當時臺灣是香港影視的主要市場，臺灣當局便讓梁小龍按他們的意思寫「悔改書」，遭到梁小龍的拒絕，因此遭到臺灣當局「封殺」，隨後被迫息影。

　對於鍾愛演藝事業的梁小龍來說，拍電影、電視是他的命，真的要在事業巔峰狀態時突然永別影視圈，那種心靈的落差有多大？梁小龍沉默了一會，然後又是習慣性地「呵呵」笑了：「怎麼說呢－－－我沒錯。沒有當年被『封殺』息影，我不會經商，也就沒有今天的重出江湖。人生就是這樣循環往復，怎麼做還是看你自己的努力。」苦悶、孤獨、無所適從，20多年時光溜走，一切歸於平靜。梁小龍說，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功夫演員身份，一直在煉功，並且別人練拳用沙袋，他卻用鋼珠，以至他的手看上去「長滿鐵蛋」。

　 經商十年，「賺多少別人說了算」；不喜歡喝酒卻總是醉酒，醉眼朦朧看不清城市的面孔，總記著自己原本只是貧農。

　 「離開影視圈大概一年後，心態調整得差不多了，也沒什麼事情做，就想做生意。其他的生意不會做，想想會開車，那就做汽車零件生意好了。」梁小龍沒有生意經，像個小孩說自己「過家家」時候的情景一樣，有一句沒一句的，有點興奮，但更多的是感嘆。

　人說商場如戰場，但是梁小龍對商場的記憶更多的是酒，是漂泊。在香港，一開始跟同伴合作，梁小龍大嘴巴一撇，憨憨地說：「我不知道能賺多少、該賺多少，你覺得我該賺多少就跟我說。」於是，一筆筆糊塗賬就「不小心」被炮製出來。最後，別人發財了，梁小龍虧大了。在香港經商未果，梁小龍再次「親近大陸」。「我在深圳開了家酒店……別的不記得，總之是到處跑啊，一天到晚陪酒，我又不喜歡喝，但是人家來了你不陪喝沒誠意，喝醉後就被人抬來抬去。痛苦啊！」

　因為經商，梁小龍去過很多城市，但不是忙碌奔波，就是醉眼朦朧，他基本上記不住那些城市的面孔，倒是常常念叨自己的貧農身份：「我本來是貧寒家庭出來的人，吃得苦，所以榮華富貴什麼的，有就享受，沒有不眼紅。」最後總結經商經驗，梁小龍又笑了：「哈哈……賺了很多經驗……還認了不少徒弟；哦，還成了家 －－－1995年，在酒店裡認識了我現在的東北太太，現在子女都大了！」

　 息影十五年，星爺面前變新人。《功夫》裡第一個鏡頭拍了28遍，但是十分看好與周星馳正在合作的另兩部新功夫大作。

　 「十年經商，不算成功，但是欣慰的是，很多人依然記得我這個『陳真』。周星馳就是其中一位。」梁小龍2004年重返影視圈，首拍電視劇《陳真後傳》，過了把癮之後，第二部片子就與周星馳合作，在《功夫》中扮演一個武功高強的瘋子－－－火雲邪神，當初周星馳很真誠地說：「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做到！」梁小龍感動了。

　 「我拍了幾十年功夫戲，什麼經驗都有，但是一到周星馳面前，應付不了了！」梁小龍坦率地講，雖然自己是資深香港武打演員，但是事隔多年，他所熟悉的那些傳統的表演和導演手法已經不適應目前的新派影視作品，尤其是與周星馳合作。

　 「沒見過他那樣拍戲的！他沒劇本不說，而且思維跳度很大。幾乎每一個鏡頭，至少要拍20遍。我第一個鏡頭就拍了28遍。他也說不出來你哪裡不好，就是要你一遍一遍地去演。最後，告訴你：要第三遍的第二個動作和第八遍的第五個動作，連起來；第六遍的那句台詞跟第十遍的那句台詞連起來。」息影多年，深受傳統影響，又坦言「不怕武戲最怕文戲」的梁小龍說起拍片經歷就樂，「到最後我偷懶了，儘管演，周星馳叫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也不吭聲，跟機器人一樣－－－反正你爭了也沒用。後來我跟周星馳說：在你星爺面前，我是新人！」

　《功夫》火了，梁小龍很開心，但是最讓他開心的是，《功夫》完成後，緊接著還要與周星馳合作《功夫2》；而兩人合作的20集武打記錄片已經籌備了近一個月了，「以前我的陳真情結很重，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武功不是最重要的，無論是戰爭年代還是和平時期－－－重要的是人心。現在我活得充實，活得有意義，對我來說，這比什麼都好！」

　 舞刀弄棒忙半生，現在最貪戀在家的日子，享受妻子的鋼琴曲，還有繞膝兒女的歡笑聲，「被兒子打落一顆牙齒也開心」。

　 梁小龍接受記者採訪時，他九歲的女兒「小蘋果」和五歲的兒子一直吵鬧不斷，聽得出來，兩個孩子很開心，並且絲毫不理會爸爸在接受採訪，時不時大叫一聲，然後咯咯地笑。梁小龍似乎一邊拿著電話跟記者聊，一邊招架著兩個小傢伙的「騷擾」，十分溫馨。

　梁小龍直到1995年才結婚，他的妻子宋驤是師姐一位朋友的女兒，來自瀋陽，按年齡應該叫他叔叔，自言不喜歡追求人也不喜歡被人追求的梁小龍說，兩人的結合只能用緣分來解釋，「我讓她只管充實自己，好好生活，其他不必顧慮太多。」現在他們有了一對可愛的兒女，雖然依然奔波勞累，但是閑暇的時間畢竟比以前多了，梁小龍很珍惜，他說最大的享受是聽教鋼琴的妻子彈奏幾曲，跟兒女玩遊戲。他的持家秘訣是：包容對方的缺點，放鬆彼此的心情。

　 「一對兒女是不是受你的影響也喜好功夫？」記者聽見兩個孩子似乎在梁小龍身邊「比武」，不禁好奇。梁小龍哈哈大笑。原來，女兒還好，沒有嗜武的傾向；兒子不然，四歲那年，有一天，梁小龍陪兒子看自己主演的舊電影，兒子看到興起，猛然間朝他的嘴角一拳砸來，梁小龍的一顆牙齒立刻鬆動了。不久那顆牙齒真的掉了。梁小龍沒事就找兒子的「茬」：「都是你害我現在講起話來就漏風！」然後又在兒子無邪的嘻笑聲中，品味著無盡的天倫之樂。